番外下
春雨濛濛, 易嵐楓撐著把薑黃油傘推開別院院門。周圍靜寂, 隻聞院門沉悶“吱呀”聲。
易嵐楓踏入別院,院中那株望春玉蘭粉花齊放,春雨中清麗妖嬈。春風拂過, 幾片粉色花瓣搖曳落地。恍惚間東廂房內傳出古琴之聲, 錚錚曲調婉轉平和竟是那曲良宵引。易嵐楓驚愕急步奔向東廂房門口,在門前驟然止步躊蹴不敢推門而入。良久,雙手顫抖輕聲推開房門。屋內琴桌前,青絲束冠一身素衣垂首撫琴的女子聞聲仰首, 雪肌桃腮清雅柔媚一如昔年。
“易郎…”輕柔軟語恍如隔世,易嵐楓瞠目驚愕繼而向撫琴的舒姌姌奔去。白煙嫋嫋,眼前撫琴女子蕩然無存再無蹤影。易嵐楓淚目撫著古琴, 呼喊道:“姌姌,姌姌…”
“姌姌,姌姌…”
“嵐楓,嵐楓…”床榻上麵如死灰昏迷不醒的易嵐楓, 不斷夢語癡喚。
“顧大哥, 讓我看看…”顧默彥身後的白袍男子,卻是舒承。顧默彥起身讓開, 方便舒承為易嵐楓把脈。
舒承眉宇微皺繼而舒展,溫和言道:“餘毒已清,已無大礙。”顧默彥念起那日之事,嗔目道:“念在你將功補過,救了秦兄與嵐楓, 不然顧師兄決不輕饒於你。”
舒承撓首憨笑道:“我隻是遊曆到此,嚐一嚐做將軍的滋味。”
“師傅這一手的妙醫聖手倒被你承繼,對了,師傅他老人家身子如何?”顧默彥念起恩師玄空道長,不禁詢問舒承。
哪知舒承神色一暗,歎惜道:“六年前,亂軍攻入川府,師傅他率領我等師兄弟抗敵,不幸身亡。”
顧默彥聞之悲歎道:“師傅從前教導我們這些徒弟,要超然脫俗將世俗之事放下潛心修道。到最後他老人家竟也難逃世俗紛爭,哎…”
顧默彥搖頭歎氣,靈光一現急聲結巴說道:“小,小池,她,她可平安無事?”
舒承收起眉宇傷感,輕笑道:“池姐姐一切安好,你的兒子倒是塊學武的料。”
“兒子,我的兒子,我何時有…”顧默彥難以自信舒承之言,轉瞬明白顫聲問道:“他今年可是七歲?”
舒承頷首輕嗯道:“顧老爺子護著她母子,顧大哥大可放心,今後顧大哥有何打算?”
顧默彥懊惱歎息道:“中原之地大勢已去,待秦兄與嵐楓傷勢痊愈再做打算。對了,承兒你可是要打算繼續四處遊曆?”
“不了,這人欠我姐姐一條命,更虧欠夕兒,我要將他帶回贖罪…”舒承凝著仍舊昏睡的易嵐楓,冷漠言道。
顧默彥一時啞然竟不知如何言語,卻聽舒承又言道:“顧大哥亦是多年未歸,不想見見妻兒老父?”
顧默彥念起那年秋雨一別,神色動容道:“豈會不想…”
“既然想不如隨我回鄉,探過親人再做打算可好?”
“也罷,便隨你回去看看。隻是他二人傷勢未愈…”顧默彥凝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易嵐楓。
“無妨,他二人一路在馬車上將養著便是。”
“既然如此,明日便動身回鄉。”從前強忍壓抑不敢想,此刻顧默彥已是歸心似箭。
崇禎十六年(公元1643年)三月,輾轉數月四人終於回到成都府。
馬車徐行在靜寂古樸街道,經過戰禍城中已無當初繁華。偶有商販小攤,人煙稀少。易嵐楓撩開馬車幃裳,過往一切浮現心頭感慨萬千。對立而坐的秦凜軒麵色凝重心中亦是波瀾起伏,他已知張婧芸之子是他的骨肉。
顧默彥駕著馬車輕車熟路,穿梭在街道中。舒承則乘著白馬,隨在一旁。
馬車驟停,停在昔日富甲一方的易府正門前。朱紅大門緊閉,易嵐楓等人下了馬車踏階而上。易嵐楓仰首凝著府匾嶄新懸掛,時過境遷已不是從前那塊府匾。
易嵐楓輕叩門環,不久有人應門道:“門外何人?”將府門打開縫隙,謹慎向外窺探。易嵐楓雖已過而立之年仍舊高雅淡然,隻是沙場多年略有滄桑,凝著愣神驚愕的阿全揚唇輕笑。
阿全回神已是雙眸噙淚,哽咽喚道:“嵐爺,嵐爺回來了…”未待易嵐楓作答,阿全轉身疾奔向府院高喊道:“嵐爺回來了,二爺,二爺,嵐爺回來了…”
易嵐楓推門而入,舒承等人隨之入內。聞訊趕來的阿金,平日成穩老練,此刻卻如從前那般抱住易嵐楓肩頭,喜極而泣道:“是,嵐爺,嵐爺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