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人在塵中不是塵(1 / 2)

“是啊,我來三歲這兒了。嗯。好,那我等你。”米飯把手機擱我手裏,打趣著說:“沒想到他說晚上會來。難不成他最近連飯都吃不上了,本著能蹭一頓是一頓的心理?要不然我喊他吃飯,他怎麼這麼爽快就答應了。”  米飯回頭看了眼坐在沙發上喝茶的沈寰九,壓低聲音說:“八成我是沾了你的光。”  我嘴角抽抽兩下,很想告訴米飯:以我對陳浩東的了解,你在他心裏和那些以往追著陳浩東跑的姑娘不一樣。  最後的最後,我還是沒有說。  因為米飯已經結婚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我有些期待晚上的飯局,一方麵是想看看米飯的丈夫會不會真的對米飯好,雖然隻是一頓飯,但從一些小細節中肯定能看得到。另一方麵,我想知道會不會和沈寰九說的一樣,陳浩東在米飯不停靠近他時的退縮,在很久後的某一天,作為一個男人可能會後悔?  這些我通通不確定。  “讓我看看孩子行嗎?”米飯把手放在腰後,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踮著。  “行。”我點頭,帶著米飯上臥室看小初,米飯彎著腰盯著好久,笑眯眯地說:“小孩子真好玩,小胳膊小腿。”  “看上去你應該很喜歡孩子吧。”我站在米飯身後問。  她轉身說:“特喜歡。”  “你已經結婚了,孩子應該也快了。”我說。  米飯點了下頭:“嗯。三歲,你放心,我會好好生活的,你也一樣。”  下樓的時候,沈寰九抱著抱枕回頭看向我們,開口就是一句:“米飯,你過來。”  我和沈寰九的眼神短暫交融,礙於我對自己丈夫的了解,我大概能猜到他是要幹什麼。  “昂。”米飯走上前,坐在沙發的一角問:“怎麼了?大老板?”  沈寰九從皮夾裏掏出一張銀行卡,推到米飯麵前,直接了當地說:“收下。”  米飯低頭看了眼:“怎麼了這是?白白送我錢呢?”  我走到沈寰九身邊坐下,挽住他的胳膊:“不是白白,是你應得的,在泰國那段日子,謝謝你照顧。”  “這樣就見外了不是?”米飯把卡推回沈寰九麵前:“我是華人,看見華人就覺得親切,剛見到你們的時候我以為你們和一些在國內活不下去跑到國外謀生的人沒區別。我和你們交朋友也是因為在泰國太寂寞,你們給我帶來了很多快樂。真說感謝的話,是我感謝你們才對。你們突然要給我錢,挺奇怪的好嗎?”  沈寰九思索了一會:“你要在這待三個月,白天沒事就過來幫三歲帶孩子,卡裏的錢就當預付給你的工資,這樣行嗎?”  我完全理解沈寰九的心思,他並不是個喜歡欠人情的人,甩錢解決問題習慣了,就算人性化了很多,有些小毛病還真不是一時半會能改的掉的。  “行,我來幫你們看孩子,不過這卡裏多少錢啊?要是太多那我就拿三個月工資,剩下的還是得還給你。”米飯看著柔弱,其實很多時候都挺爽快的。  沈寰九把嘴唇抿成條直線,點頭,十分禮節地說了聲:“謝謝。”  米飯聳肩,搖搖頭說:“不謝。”  姚叔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的菜。  陳浩東來之前,我見到了米飯的白人丈夫。上回婚禮視頻上我看見過他,和別的白人一樣,他有一頭棕色的頭發,幽蘭的眼睛,高高瘦瘦,鼻子也很尖。  我不知道外國人的審美是怎麼樣的,光是我來看,覺得這男人長得還可以。他中文說的很不錯,米飯告訴我,他是為了她才學的中文,而且努力學習了很久,當中文考試拿到不錯成績的時候他才鼓起勇氣把喜歡米飯的事告訴了老船長。  米飯說,這顛覆了他對國外男人的很多看法,畢竟許許多多的歐美片裏男主私生活很隨性,以至於看見西方男人,可能穿過大腦的第一個畫麵就會和性有關。但他是個很可愛的男人,也非常浪漫,有時候買了花不會直白地遞給她,而是把花藏起來,讓米飯自己找。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事件太多,總是把人弄得哭笑不得。  我暗自白了沈寰九一眼,他含笑,手竟然張狂地伸到桌布下輕輕捏了把我的大腿,大抵意思是似乎在告訴我,不要拿他和別的男人比較。  我剛想發火,沈寰九的手卻捏住我的,輕輕拍打的幾下,冷不防地說:“我會學的。”  等陳浩東的過程中,兩個男人在桌上侃侃而談,一個中國人想秀英文,一個外國人想秀中文,以至於對話的過程中,我和米飯心照不宣地在笑。  “還挺他媽歡樂的啊?”陳浩東的聲音穿耳而過。  我們無一例外的循聲望去,陳浩東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不僅沒好好捯撮自個兒,貌似連裏麵的衣服都穿反了,胡渣沒刮幹淨,頭發也翹得挺高。  他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走向我們。  撕拉一下,拉開我另外一側的一把椅子,咚一下就把屁股擱上,一條腿也立馬駕到另外一條腿上,他的手隨意地搭放在我的椅背上,整個後背都實打實地靠上,完全一副地痞流氓的樣子。  我和沈寰九倒是習慣了,可米飯的丈夫立刻皺起眉頭,臉上露出很尷尬的表情。  “歪果仁,盯著我做什麼?老子長得太帥,閃瞎你的眼了是嗎?”陳浩東鼻腔裏鑽出輕蔑的聲音,用他好死不死的那副態度目空著一切。  “有病啊你。”我掃掉了陳浩東的手。  他剜我一眼,隨後越過我看向一手抱著孩子的沈寰九說:“給看看老子幹兒子,皺巴巴的臉長挺了沒。”  陳浩東伸出雙手,像是要抱。  沈寰九身子一側:“我怕小初會被你揉死。就你這樣的還抱孩子呢,養隻貓養隻狗保不準都能被你玩死,還是算了。”  “你他媽怎麼說話的。”陳浩東笑著罵了句。  不明情況的白人先生非常木納地問了句:“你們,真的是朋友?”  這句話雖然顯得滑稽,但卻把我們都問懵了。  “誰是他朋友?”沈寰九和陳浩東異口同聲。  他們是不會承認自己是對方的‘朋友’能像現在這樣你一句我一句,還能和諧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顯然已經是很奇跡的事了。  白人先生聳肩,看向米飯。  米飯眉眼彎彎地說:“他就是我和你提過的那個,我喜歡過的男孩子。”  我們誰都沒想到米飯會這麼說,她不僅直麵正視了自己萌生過的感情,還毫不避諱的告訴了現在的丈夫。  這一點,我非常佩服她。  白人先生看上去十分通情達理,他立馬站起來,伸出手要和陳浩東握手。  我心想,完蛋了。  陳浩東對於不入自己眼的人是不可能給麵子的,這白人先生準要吃癟。  隻是,出乎我們所有人意料的。  陳浩東忽然站起來,伸出手握住了他的,特正兒八經地說了句:“你好。”  緊跟著下一句:“那什麼,歪果仁同誌,你撿到寶了,好好過啊。”  米飯像是聽到了很不得了的話,整張臉都僵住了,她結結巴巴地說:“陳浩東,你”  “我怎樣?”他痞態地笑了笑。  米飯張了張嘴,然後是搖頭:“沒什麼。”  “新婚快樂。”陳浩東用極度認真的語氣說了句。  米飯咬住嘴唇回了句:“謝謝。”  就是如此簡單的畫麵還是猝不及防地觸動了我的心。  陳浩東笑得張揚又坦蕩,用他這個年紀特有的自尊在祝福一個他錯過的好女孩。  有些好的感情不會永遠等著誰。有些壞的感情也不會永遠追著誰,大部分的人錯過了就沒有了。  米飯喝了很多酒,最後醉倒了在白人先生的懷裏,她丈夫很禮貌地和我們道別,並且以一種寵溺的語氣告訴我們,他要送自己的太太回家。  我親眼看著陳浩東盯著這一幕,眼神間有少許的波光流動,但他,但我和沈寰九,都清楚這是一場注定不會有交集的相遇。  “別看了,人的情感有很多種。有些錯過,有些瘋狂,有些連說都說不出口就結束了。你小子就該找個年紀比你大上一倆歲的女人。別覺得後悔,後悔也沒什麼用。知道嗎?”沈寰九把孩子遞給我抱,站在陳浩東身邊輕輕拍打了兩下他的肩頭。  陳浩東淡淡地說:“老子沒後悔。扶三歲這蠢貨教會了我怎麼付出,怎麼去正確地愛一個人。米飯是好,我也承認自己不討厭她,但身為一個男人,我還沒有給一個女人幸福生活的能力。就算米飯沒結婚我也不會和她開始,說句真心話,那老外不錯。”  “你這小子有時候想法很鑽牛角尖,知道嗎?”沈寰九無奈地勾唇。  陳浩東看我一眼:“你他媽管我?你是我爹啊?”  沈寰九說:“你要是我兒子,早被我打死了。”  陳浩東抬手指著我:“聽見沒,他也有暴力傾向,你以後小心點。”  沈寰九推了把陳浩東:“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  陳浩東沒搭理他,走到我麵前,低頭看了眼小初,他微醺著醉意說:“唯一愛過的現在成了唯一遺忘的,模模糊糊的,也清清楚楚的。扶三歲,老子愛過你。現在要走了。我打算離開北京,去哪兒?就不告訴你們了,再見。”  我眼中瑩潤,盯著回到記憶中的少年,艱難地說:“再見。”  沈寰九摟著我,親吻我的發絲,和我一起目送陳浩東的離開的背影。  半年後,江湖上再也沒有傳來關於陳浩東,王悅,時赴,霍培一,甚至是米飯的任何消息。  月下的永定河,峽穀縱橫,群山聳立。  沈寰九一手摟著我,一手抱著沈初,唇齒間流轉出沙啞沉然的吟唱聲:“如果所有土地連在一起,走上一生隻為擁抱你窮極一生,做不完一場夢。南山南,北秋悲,南山有墓碑”   ——謹以此文獻給在愛情中歇斯底裏過的人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