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妖經此一遭,惡念已生。”南無講話帶著些訓斥的味道,“你不該如此心軟。”

嵇清柏麵色不愉,他算來在月清派裏當了快百年的天之驕子,雖然不得人心,但哪怕是另外堂裏地位最高的老者都不曾這麼說過他。

南無沒有聽到回答,睜開眼看了過來。

嵇清柏麵無表情,但看得出來並不是太高興,他見南無看著他,隻好勉強用意念回道:“多謝大師關心,我心有數。”

翻譯過來就是:關你屁事。

南無微眯了眼,似乎全然不把他說的話放心上,轉頭又找長生聊起來。

這兩人用不了意念傳音,雙嘴開開合合,嵇清柏一句也聽不見,南無好像說了什麼,長生麵露難色,但還是乖乖讓開了位子,南無走過去,對著躺在地上的小孩兒胸口點了下。

結束後,又對長生一頷首,說了些話。

長生點頭,在嵇清柏掌心畫道:“南無大事說他還有別的事,得繼續趕路了,剛才多有冒犯,希望師父您別放在心上。”

嵇清柏繃著臉沒說話,南無朝他一笑,意念傳聲直通他耳裏:“別給我臭著個臉,皮又癢了是吧?”

嵇清柏:“……”

這人果然有兩副麵孔!人前謙和端方,人後就想著要扒他的皮!

南無說走就走,倒是沒多留會兒,嵇清柏等他走後便去看金焰熾鳳的胸口,那上麵被南無點了個禁製,嵇清柏一時半會看不太明白。

長生在他掌心寫:“南無大師說是鎖血的,沒什麼大礙。”

說是鎖血,其實就是拖延聖妖的生長周期,但至於是不是隻有這麼一個用處,得看下禁製人的水平。

兩人半夜修整了一頓,清晨才離開破廟,小孩兒仍是沒醒,被長生一路背著,嵇清柏倒也不急著回教派,他耳聾沒幾天就好了,一路邊養著金焰熾鳳的傷,邊處理了幾樁妖魔禍事。

如今的天下在嵇清柏看來已是苟延殘喘,妖孽橫行,人間不出聖賢也就罷了,就如他們這樣的修道之人也一心問天,不願入世,實在是既可悲,又可歎。

長生跟著他一路行來,看到這片人間疾苦,心情很是複雜,他與嵇清柏不一樣,再一個百年後,師父是一定會飛升的,而他沒有修道的根骨,也更樂得做個凡人,絕頂峰是個世外桃源,他的確能在那兒掩耳盜鈴般過一輩子。

“眾生皆苦。”嵇清柏看了一眼長生,慢慢道,“你救不過來。”

長生沒有說話,他安頓好了小孩兒,忍不住問嵇清柏:“師父當年又為什麼要救我?”

他們今日下榻在城,金焰熾鳳的外傷好了不少,長生去藥房抓了藥,回來在床邊小火煎著,許是快要到絕頂峰,長生的話明顯少了起來,偶爾還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

嵇清柏表情淺淡,說:“救你是我本心。”

長生看著他:“師父沒想過要救蒼生嗎?”

“想過。”嵇清柏坦然道,過了許久,才又道,“但我救不了。”

天下太大,蒼生太苦,他救得了長生,卻救不了所有人。嵇清柏記得多年前自己下山,滿腔抱負,壯誌淩雲,他是絕頂峰數一數二的武修,天才之名冠絕寰宇,他為斬妖除魔投奔過諸侯列國,結果到頭來,妖魔未盡,連人都像惡鬼一樣。

長生歎了口氣,他心裏清楚,憑師父的修為早該飛升大能,然而前些日子才破了玄境,可見其曲折,浪費了嵇清柏修為多少年歲。

煎好了藥,服侍著小孩兒喝下,嵇清柏與長生輪流守著,半夜的時候金焰熾鳳終於醒過來了一次,但沒多會兒又暈了過去。

長生有些擔心:“南無大師說過,經此一遭,聖妖的根性已定,將來怕不好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