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轉身去尋大總管,一回頭見著嵇清柏突然彎下腰,“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口血,嚇得臉色蒼白,跟著跪下流淚:“娘娘!您別下奴婢啊!奴婢馬上叫太醫來!”

嵇清柏抹去嘴邊殷紅,臉上淚痕斑駁,卻是沒什麼多餘的表情,輕輕擺了擺手:“沒事,不用叫人來。”

丫鬟嚶嚶哭著,正猶豫不知該怎麼辦,一抬眼正對上嵇清柏亮如星晝的眸子。

“什麼都不要告訴皇上。”嵇清柏捂著心口,此刻說話都猶感吃力,“太後祈福是件好事,不能因我壞了心情。”

丫鬟閉上嘴,不甘心地點了點頭。

嵇清柏終於是稍稍放下了心,他隻覺腦袋一片昏昏沉沉,最後竟是無知無覺地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晌午。

嵇清柏睜眼便見到了守在床邊上的丫鬟,見他醒來,麵上真真切切露出了喜色:“娘娘。”

嵇清柏隻覺得頭痛欲裂,張開口才發現嗓子啞了:“太後有來過沒?”

丫鬟點頭又搖頭:“來過了,奴婢說您還沒醒,太後體恤,就沒怪罪。”

嵇清柏點了點頭,等著丫鬟端了藥碗來服侍他喝下。

曾德顯然不知昨晚發生了何事,雖然擔心嵇玉的身體,但他一個太監總管總不能逾矩進娘娘的身,於是到了下午嵇清柏這邊收拾好了,才喊他進去。

祈福這幾日,皇室內宮的人都得跟著僧侶們誦經念佛,嵇清柏上午沒去成,下午肯定得補上。

曾德陪著嵇清柏去到無量大殿,主持懷讓跪在佛像前,回頭見到來人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昨日過去後,嵇清柏並不是太想見到他,但此刻轉身就走容易落人口舌,於是隻能硬著頭皮跪在了旁邊的蒲團上。

和尚不敬富貴王權,對著嵇清柏卻有幾分客氣:“施主昨日可有休息好?”

嵇清柏淡淡道:“殿中有些冷,昨晚應是凍到了,並不礙事。”

懷讓點了點頭,欣慰道:“有無量大佛保佑,施主定能化險為夷,平平安安。”

嵇清柏原本雙手合十,準備專心摸著魚瞎念,可甫一聽到“無量大佛”四個字,心頭仍舊是狠狠顫了一顫,他深吸一口氣,半轉了腦袋,臉色冷冷,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主持莫要再說什麼保佑不保佑的話了,你我隻是凡人,怎猜的到無量佛尊到底能讓我活還是讓我死呢?”

懷讓許是沒料到嵇清柏會如此反駁,被對方這麼一頓搶白,更是半晌沒反應過來,怔楞在原地。

嵇清柏說完,到也沒覺得出了口氣,他抬頭看向金樽佛像,隻覺兩眼酸澀,一呼一吸之間心腔痛的似要閉過氣去。

不想在外人麵前出醜,嵇清柏忍痛踉蹌站起了身,他回頭,看到無量殿門口站著一人。

檀章不知來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隻見他一身玄衣,襯著烏發墨眉,絕色皮相。

潭石一般的眼,最後終於,落在了嵇清柏的身上。

第20章 拾柒(上)

皇帝來盤龍寺一事並未知會後宮眾人,所以獨行至此,身邊也就曾德和幾個禁衛。

嵇清柏站在陰寒的佛殿中,外頭清白的日光漏進來,照在他蒼白的臉上。

懷讓不知何時退了下去,嵇清柏的心內忐忑,惴惴不安地望著檀章。

“病了?”皇帝跨過殿檻,身形一瞬沒入了陰影中,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

嵇清柏不知他聽到多少,勉強撐起笑容,低聲道:“不礙事。”他極怕對方又叫陸長生,趕忙又補充道,“吃了藥已經舒服多了,陛下別叫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