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些有的沒的,身旁的丫鬟突然小聲叫他:“姑娘……姑娘!”

嵇清柏懶懶散散地睜開一隻眼,發現麵前不知何時居然多了個人。

嵇銘神色莫名地盯著麵前自己這位剛醒來不久,衣冠不整,披頭散發的“女兒”。

嵇清柏:“……”

嵇銘黑了臉:“你去換件衣裳。”

嵇清柏閉了嘴,乖乖跟著丫鬟回房間穿內衣去了。

嵇銘坐在羅漢床上,等著嵇玉從裏屋出來。

身為父親,嵇銘其實對這女兒沒太深的感情,新帝無端昏庸,中央雖有他這位丞相坐鎮,但南疆元鐵將軍卻也不是省油的燈,兵權在握,位高權重,十年不曾回朝,任何事出了那都是鞭長莫及,以北又有荊蠻虎視眈眈,嵇銘每天被國事搞的焦頭爛額不說,嵇玉又從三歲起就成了癡呆,隻吊著一口氣,換了誰感情都培養不起來。

而且嵇玉離魂的事兒太過蹊蹺,嵇銘對上首那位忌憚頗深,自己內宅也不爭氣,這麼多年,居然除了嵇玉都無所出,逼著這位丞相隻能走忠孝義廉的工作狂人設。

嵇清柏沒什麼政鬥經驗,畢竟當了萬年上神,三境之上可謂人丁稀少,就他和白朝這種千年前結怨的都能記這麼久,可見日子過的有多無聊。

他換好了衣服出來,嵇銘終於是擺出了慈父的臉,示意女兒坐到身邊。

嵇清柏也沒多想,裙擺一撩,雙腿岔開坐了半個屁股,兩手按在膝蓋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嵇丞相。

嵇銘:“……”

他覺著有些怪異,但一個大男人指點閨秀家教禮儀又不妥,隻好憋著,開口說別的。

“過幾天立秋宴,太後要給你行及笄禮,你可知道?”

嵇清柏點了點頭:“知道。”

嵇銘歎了口氣:“你小時候和陛下訂過娃娃親,這事兒太後一定會在當日提及,你以為如何?”

嵇清柏皺著眉,直接道:“我不願意。”

“太後懿旨不遵就是抗旨。”嵇銘這點倒是和嵇玉統一了戰線,思慮道,“爹也不想你入後宮,畢竟皇室複雜,爹又居高位,恐你受委屈,陛下還……喜怒無常,你剛醒來,爹怕你嫁進皇家不得良緣。”

嵇清柏挺高興嵇銘把他想說的話都說了,自己隻要負責點頭就行。

嵇銘看了他一眼:“不過,說不定陛下心裏也是不願意的。”

嵇清柏繼續點頭,心說他當然不樂意,要樂意當年也不會千方百計想著弄死嵇玉了。

嵇銘絮絮叨叨又是勸誡了一些尋常話才結束,嵇清柏最後懷疑他是來自己女兒這兒強行刷波存在感的,但畢竟現在吃人家用人家住人家的,人家說啥都得聽完。

幸好,立秋宴不過幾日便到了。

自大元景豐帝登基後,因帝不喜這類繁文縟節,宮中喜宴便被減了大半,立秋宴卻是少數被保留了下來,至於檀章喜歡什麼,在人間嵇清柏是不清楚,但在佛境裏檀章隻要下了蓮座,就喜歡幹三件事,睡覺,喝酒,溜他。

這其中兩件事都與嵇清柏息息相關。

因為七天中日日都要幫佛尊滋養神海,嵇清柏便很少恢複人身,整天保持著真身模樣形影不離得陪在檀章身旁,檀章喝酒他也喝酒,檀章睡覺他也睡覺,檀章精神好,便帶著他溜一圈無量佛境,然後繼續喝酒睡覺。

雖一月才有七天,但足足萬年下來,加在一起也算得上朝夕相處,天長地久。

嵇清柏坐在宴上,目光看向龍座的檀章,就有些懷念那時的日子,他陪著檀章如此過了萬年,佛尊話雖不多,脾氣也不好,但滋養神海時卻從不吝於惠澤他精氣法力,兩人長久互通夢境,神魂相融,嵇清柏雖仍然窺不破無量佛的至高境,但這人的性子習慣他從來伺候的很是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