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你倒是也說句話啊!”
虞阮阮怔怔地捏著手裏的黛粉繡海棠細綢帕子,抬頭望向眼前神態焦急的清俊少年。半晌兒沒回過神來。
即使適應了半月有餘,待虞阮阮親眼看著前世戰死沙場的親哥哥,就這麼鮮活生動地重新站在自己麵前,依舊有種不大真實的恍惚感。
直到虞淮急躁地蹲下身,視線與她平齊,虞阮阮這才慢吞吞反應過來。澄澈濕潤的眸子輕輕眨了眨,嘴唇兒微牽,垂頭扯出一抹靦腆又不好意思的笑來。
虞淮被妹妹這個乖乖巧巧的笑容,笑得胸腔裏的火氣都硬生生消了一半。無奈地歎了口氣,他輕輕抓住親妹子嫩乎乎的小肉手,苦口婆心地繼續哄勸:
“......宮裏麵人心裹測,阿妹你年紀小心思又單純,若真受了氣,阿哥不在身邊,怕是護不住你。這樣吧,待會兒你便同我一道兒去爹爹那裏求求情,再不濟、再不濟我便直接跪在爹爹跟前求他入宮麵聖!阿哥舍不得你受苦,這皇宮咱們肯定是去不得的,恩?”
這麼說著,虞淮的視線自然而然便落在,此時一動不動坐於黃花梨鸞紋玫瑰椅的嬌嬌小人兒身上。
即便是從小看著長大的親妹子,虞淮也不得不承認,虞阮阮生得實在極好。不過八歲的女娃娃,著一身茱萸色散花刺繡小襦裙,腦袋上梳著花苞似的雙丫髻,一左一右配精致珠花。薄薄蓬鬆的劉海下,一張糯米團似的小臉,粉撲撲帶著嬰兒肥。生的是唇紅齒白,肉嘟嘟的白嫩圓潤。
嬌嬌軟糯的小人兒,一對兒明亮水潤的杏眼兒眨巴著望向你的時候,直把人心都給看化了去。隻可惜這麼一個粉雕玉琢的玉人兒,卻天生口疾說話磕巴,再加上平日裏做事便遲遲鈍鈍,仿佛總是比旁人反應慢上半拍。這樣溫吞老實的性子,又沒見過什麼大世麵,若出去被人賣了,怕是還傻乎乎地朝人家笑呢!
虞淮如何放心這樣的傻妹妹單獨入宮?
想到這裏,虞淮忍不住憤憤抱怨:
“也不曉得爹爹怎生會應下這般荒誕的事情!那種陰晴不定的災星,阿妹你若是過去了,怕是要被人欺負得骨頭都不剩了!”
聽見“災星”這個字眼,虞阮阮瞳仁微縮,整個人下意識顫了一顫。
目下這個情境,能被她阿哥恨聲喚作“災星”的,也就隻有那位陛下了。
那位陛下......
或者說現如今尚未登基的二皇子,姓邵名烈。據說生母誕下他後難產而死,被欽天監算出命犯天煞孤星,乃大凶之相。此子對其周圍人呈極惡之勢,且不可草率斷其性命,否則必遭反噬。
建康帝封建迷信,越是歲數大了,平素便愈發沉迷修仙或是長生不老之術。對於欽天監的占卜自然是深信不疑。
固然忌憚二皇子的凶煞之命,到底依照欽天監的意思,並未將其直接處死。打小將其於皇宮極偏之處另辟住所,並派人嚴加看管。
如此,二皇子的命是堪堪保住了。
此子幼時也是一容貌俊秀,脾性溫和的小少年。直至八歲那年,以匕首活生生捅死了其養母德妃娘娘,後來其乳娘及伺候左右的侍女相繼離奇斃命,傳聞幾位受害者死狀慘不忍睹,死因不明,僅知一切皆由二皇子一人所為。
自那以後,二皇子惡名遠揚。宮內宮外,茶話間少不得低聲議論這是個皇室裏養不熟的白眼狼,更有甚者,背地裏恨聲罵他是個禍害,娘胎裏就是個窮凶極惡的災星。
陛下在外名聲不好,便是虞阮阮這般養在深閨中的姑娘家,亦是略有耳聞。
隻可是......
虞阮阮咬著唇垂下腦袋,小手絞了絞帕子。她躊躇半晌,終是忍不住小小聲反駁了一句:“不、不是災星。”
粉嘟嘟的小姑娘,說出來的話同樣軟乎乎的沒什麼力道。
虞阮阮嗓音極輕,再加上虞淮這會兒正在氣頭上,故而壓根兒沒聽清楚她到底嘟囔了句什麼。
外麵的閑言碎語總有很多,虞阮阮隻有自己一人,她堵不住所有惡意誹謗陛下的人的嘴。可是對象是她的親阿哥,她不想自己的哥哥因為莫須有的諸多謠言,從而誤會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