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開始的盡頭(1 / 2)

醒來時,躺在呂雲聲懷裏,身上蓋著毯子。頭上群星璀璨,星河流光。

呂雲聲低下頭,笑眼如月:“醒了?”

我支起身子靠在他手臂上:“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太陽還沒下山我就回來了。看你睡著了,就陪你坐著。我買了街口的包子,叫廚房熱著,起來吃麼?”

臉埋在他頸窩裏蹭蹭:“再坐會兒,一會兒再吃。”

呂雲聲笑笑:“好。”

“我有個問題,其實一直想問你。”

“什麼?”

“以前失憶的時候,我怎麼好像從沒聽你叫過我韭韭?”

呂雲聲將毯子向上拉了拉,將我散落的發絲攏到耳後,輕輕摩挲著那片頭發:“韭韭是冷辰的,你是我的晚兒,我不願意叫你韭韭。”

我忍俊不禁,點著他的鼻子:“還真是小氣呢!”

“晚兒,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什麼事?”

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我覺得這事恐怕和冷辰有關。他看了我半晌,輕輕歎了口氣:“其實......那時是冷辰幫助我盜解藥的。他故意將解藥收藏的地方告訴我,又撤走了大部分禁衛軍。我心裏清楚,若不是他有意安排,我就算拿到解藥也出不了門口。”

他一直低著頭,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其實這事說與不說又怎麼樣呢?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冷辰救我之心,更從來沒有怨恨過他未曾出手相救。

我捧起他的臉印上一吻:“都過去了,我的未來隻有你,沒有冷辰。”

呂雲聲將我摟緊,在耳邊呢喃道:“我們去吃包子罷!”

夜裏我通常不會醒來,可是今晚卻突然驚醒。遠處傳來輕靈的鈴鐺響,像被風出來的,一陣又一陣,腦子裏有個聲音,告訴我應該出去看看。我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呂雲聲,他睡得很熟,我輕手輕腳掀開被子,披上件衣服,循著鈴鐺聲而去。

走出院子,眼前出現了一片樹林,環抱之中一座六角青磚小樓立在山石之上。簷角上掛的五隻鈴鐺,在夜風中發出叮伶,叮伶的聲音。

我忽然記起了這樓,這是一個契約。

疏離眉目的女子靠在門邊,紫衣飄舞。四周樹葉靜如墨畫,明明沒有風。

我一步步踏上石階,樓門向內敞開,黑洞洞的,走近亦無法瞧清裏麵,仿佛除了黑暗再無其他。

“後悔麼?”我一腳踏在門邊,身旁女子突然開口。

我止住腳步,轉頭看她,紫色裙裾安靜地垂在腳邊,環抱著胳膊,望著夜空麵無表情。

“寧願被鎮在鈴鐺裏,永世不得超生,也要知道如果不死會發生的事情。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隻為一個虛幻的可能,值得麼?”

我低下頭仔細想了想,嘴角緩緩翹起,抬手撣了撣衣襟上的褶皺,手過處,褶皺仍舊是褶皺:“這個問題,你問過多少人?”

紫衣女子淡淡道:“太多,記不得了。”

“有人後悔麼?”

天邊一顆星亮得出奇,紫衣女子盯著看了很久,星子變成了朦朧的光團,她仍然盯著它,緩緩點頭:“有。”

我笑笑,抬腳邁進黑暗,樓門在身後無聲地關閉,斂去所有光線。

黑暗,永生永世。

樓門關閉時,紫衣女子手裏憑空出現一隻紫玉鈴鐺。

白皙手指卷曲,慢慢摩挲鈴身,冰涼的玉質沁入皮膚,原本碧綠的顏色,經過記不清的歲月,封鎮數不清的冤魂,慢慢變成了紫色。那一年冬天,大雪封山,她聽慧光寺裏的老方丈說,這種法器,叫作死玉。

抬手一拋,鈴鐺在空中變大,準準地掛在空著的簷角上。

紫衣女子下了石階,走人夜色,身後小樓六色鈴鐺,在風中仃當作響,仃鈴,仃鈴。

陽光從窗格照進來,明媚地鋪了一榻。半坐在榻沿上,倚著牆的年輕人,手裏握著一本書。兩側向後卷在書脊,剛好握在一隻手上。陽光下,白紙墨字泛著光。年輕人一身粗衣,坐在簡陋的茅屋裏,安靜地看書。安然倨傲的氣質,顯得與四周徒然景象格格不入。

榻的另一側躺著一個女子,身上蓋著幹淨的素藍薄被。陽光照在臉上,緊閉的雙眼微微顫動,五官精致秀美,應該是個美人,隻是臉上毫無血色,灰白沒有一絲鮮活氣。如果不是胸口微軟的起伏,她看起來更像一具屍體。

年輕人似乎很專心的看書,隻是偶爾眼風略略掃過女子,又快速地回到書上。

“吱呀”一聲輕響,茅屋的門被推開,一個青色長衫的年輕人,邁步走進屋裏,轉身將門關好,才走到榻邊,對看書之人行了禮:“公子,我回來了。”

看書的年輕人,並未抬頭,隻是微微頷首:“那邊情形如何?”

“如公子所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那就好。”

青衣人看了一眼榻上的女子:“她怎麼樣了?”

年輕人抬眼一瞥,淡淡道:“怕是不行了。”

青衣人歎了口氣:“前兩天那麼凶險都挺過來了,還以為救得活,卻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