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展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幾乎快要脫力了。但是他不能停下,杜若兮和母親還吊在繩子上。而且他的內心開始翻江倒海,唐青他們無處可去,非常躁動,這讓他非常難受。但他還有件體力活要做,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也隻有他做才行,他稍微喘息一下,立即著手把她們拉上來。但是兩個人的重量實在有些讓他吃不消,而且手臂用力象是更容易扯動他受傷的肺。他解開繩子套在自己的腰上,象纖夫似的把他她們拉了上來。最後他朝她們走去,一邊走一邊轉著圈把繩子纏繞在自己的身上,然後幫助她們越過護欄。他割斷綁在她們身上繩子的時候終於認為,她們安全了。杜若兮和劉鬱茜同時抱住揚展,她們都有象是重生了的感覺。揚展仰著頭,摟住她們的腰。
“揚展,你終於回來了。”杜若兮擁抱著他,眼睛裏充滿了淚水。
“對,我回來了。”揚展喘個不停,“隻是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沒有關係,”杜若兮感慨萬千,“你在任何情況下回來都是完美的。”
“沒有你,我做不到這點。”揚展。
“揚展,不必這樣,換成是你的話也會這樣做。”
“是,我承認。”
“兒子,我們下樓回家了好嗎?”劉鬱茜顫抖著問。
“好,我們下去。”揚展鬆開手臂,在他轉身的時候突然停住,眼睛變得迷茫起來。
“揚展。”劉鬱茜叫道,搖晃著他的手臂,揚展沒有回答。
“兒子,你怎麼了?”劉鬱茜擔心地問道,杜若兮拉住她,叫她先不要出聲。
揚展愣了有半分鍾,他道:“當然,我們這就下去。但是你們先等我一下。”揚展轉過身,走向樓沿。
“你做什麼,兒子?”劉鬱茜拉著揚展,大聲問道。
“花點時間,做點事情。”
“我們別待在這上麵了好不好,我們下去吧。”劉鬱茜開始用力拉揚展。
“沒問題,做完我們立刻就下去。”
“兒子,你不要靠近那裏,我們馬上下樓去好不好?”劉鬱茜不知道揚展要做什麼,但她緊張極了。
“好的,我隻需要一會兒。”揚展沒理會他母親,他繼續往前走著。
“兒子,你到底要幹什麼?你別幹傻事啊。張他死有餘辜,你根本就犯不著……”
“揚展,你沒事吧?”杜若兮也緊緊攥住他的胳膊,跟他母親同時叫了起來。
揚展緩慢而堅決地從母親和杜若兮那裏抽回手臂,叫她們不要跟著。
“是他們要我這樣做,我必須得做,而且我自己也希望能這樣做,就當是……一個了結。”他對杜若兮,然後他轉向他母親,“媽媽,別以為我要做傻事,我保證不會。”
杜若兮隻得拉住他母親,緊張地跟在他身後。揚展的神色讓人擔心,他看上去很疲倦,象是在硬撐著。
揚展獨自走到護欄邊上,他劇烈地喘息,大團大團的熱氣讓他看上去象個正在啟動的火車頭。他深吸一口氣,吼叫了起來。
第一聲吼叫尖銳刺耳,飄忽顫抖,越叫越高,它突然象烈焰般耀眼,突然又象即將熄滅的燭光般暗淡,就象此刻空中那些乖張的閃電般無法琢磨。這聲音裏麵充滿了抑製不住的憤怒,甚至充滿了自我毀滅的戾氣。這吼叫是絕望、矛盾、掙紮的混合,是對這個世界一次嚴厲的質問。
第二聲吼叫象鋼鐵一般堅硬。它是海洋深處最冰冷的一股潛流,它是肆虐在千年凍土之上的狂風,它是北極圈裏的太陽——你感覺得到光芒,卻感覺不到溫度。這聲吼叫到最後卻變得嘶啞,斷裂,象是哽咽,慟哭,又象是停留在歲月之外的巨大悲痛。
第三聲吼叫高亢連綿,宛如起伏著的山巒。這山巒高大雄偉,一路迤邐,險峻之處直插雲端,在陽光的照耀之下象金子一般閃亮。它雄踞在一片廣袤的土地上,仿佛跟時間一樣長久。這聲吼叫漸漸低沉,象一座深湖般平靜了下去,最後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