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觀音塘附近有家煙鋪燈火通明,雖無人問津卻熱鬧不已。起因是鋪前擺了張矮桌,有仨人正圍著桌子打撲克。這仨人分別是煙鋪老板秦淮,隔壁飯館廚子老王,還有老王的徒弟小張。
邊陲小城多寂寥,入夜更沉靜,忽聞啪一聲響,秦淮一雙二拍在桌上,如此又贏一局。
老王往她麵前搪塞皺巴巴的一塊錢:“今天撞鬼了,老輸。”
秦淮拿起杯子喝茶,那是一挖空果肉的玻璃罐頭瓶,水過幾巡已無茶色。
她看一眼對麵,路基停著輛銀灰夏利,樹下還有一輛黑色大眾。
“我也輸了不少,都讓秦淮姐贏了。”小張順著她的視線回頭,“姐你看什麼呢?”
她垂了眼皮漫不經心道:“連著輸了好幾天,也該我贏了。”
“你何苦惦記這點小錢,陶西平待你好,跟了他就不愁錢。”
“是啊姐,那天他來吃飯,還說要把飯館買下來,給你擴店呢。”
老王摳著撲克笑:“你秦淮姐心氣高,看不上離過婚的。”
“離過婚怎麼了,他有錢,兒子又不用你養,你也不用起早貪黑守著這間鋪子,再考慮考慮吧姐?”
“說得輕鬆,你以為後娘那麼好當?”
“那也比賺錢容易,我都想好了,要是有個女老板看得上我,我就入贅,還幹什麼活啊。”
老王罵:“瞧你那點出息!”
秦淮眼風一瞟,見對麵的小汽車忽然衝出幾人,爭分奪秒向旅店大門跑去。
老王抬頭:“狗日的,又是吸白粉的小雜碎。”
秦淮慢條斯理扣了牌:“差不多散了吧,再晚嫂子又該罵你了。”
老王怕老婆,經此一提,不免心虛,於是搜羅著紙牌準備撤。怎料人將站起,卻被倆青年包圍。
“秦淮姐,平哥找你。”
老王隨即溜的比兔子還快,緊隨其後的還有小張。
她看一眼身前的人:“天冷,我先進去拿件衣服。”
那青年便乖乖等著。
她去了裏屋,從抽屜拿出鑰匙,馬不停蹄走向後門,人將出屋,便砰一聲鎖了後門。
“秦淮姐!”
她嚇一跳。
“這招上次已經用過了,你就別再兜圈子,跟我們走一趟吧。”
後門連接一條逼仄巷子,正對著一麵矮牆,牆內是舊式居民樓,她被四個男人挾持走在牆外。
夜涼如水,不知名的昆蟲在犄角旮旯發出細碎鳴叫。她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思考著一會兒出了巷子該往哪個方向跑、能不能逃跑成功,以及如果不成功又該如何周旋。如此逐漸走到盡頭,卻不料巷子口忽然躥出一人。
那人騎著自行車,歪扭著龍頭橫衝直撞,一麵嚷嚷著叫人躲開。四青年措手不及,避讓時卻不忘拽住秦淮的胳膊,便瞧單車失控,滾圓著軲轆撞上其中一人的褲襠,那人避閃不及,被撞了個滿懷,霎時痛得捂襠跳腳。
“不好意思,太久不騎,手生。”
幾人聞聲細看過去,領頭人這才喊了聲:“毅哥。”
蔣毅點點頭,又看了看秦淮:“你們在幹什麼?”
“我們正要帶她去見平哥。”
秦淮見有機可乘卻不敢貿然呼救,隻好捕捉蔣毅的眼睛和他對視。
蔣毅草草打量她,皮膚潔淨朱唇微啟,臉頰瘦長鼻頭翹挺,長得不賴,隻是那雙眼睛怒目圓睜瞧著不太友好。
忽而笑道:“我又沒惹你,你瞪我幹什麼。”
說罷幾人挾著她繼續前行,秦淮絕望之際卻聽身後大呼一聲:“等會兒。”幾人回頭又聽他道,“我怎麼看你這麼眼熟,你是不是前麵那條街上賣煙的?”
秦淮不知他何意,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不說話就是了,我正要找你,上午我在你那兒買了條煙,回去一抽發現是假的,你為什麼賣假煙給我?”
幾位青年不高興了:“毅哥,平哥找她有急事呢。”
“平哥的事著急,我的事就不急?”
“我不是這意思,平哥這會兒正等著見人,要是不帶她過去我們沒法交代。”
蔣毅推著車朝他們走近:“回去和平哥說一聲,人被我帶走了,他欠我一人情,正好賣我個麵子,不會為難你們。”
那人遲疑。
他又開口:“怎麼,要我給平哥打個電話求證一下?”
那人隨即撒了手,幾人麵麵相覷後隻好空手而回。
沉寂的夜一如既往,秦淮的緊張似伏在牆上的落葉,輕風一過全部帶走。
“謝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