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維雙手枕著後腦,靠在一個草窩子裏麵,他嘴裏叼著一根早就枯黃的野草,百無聊奈的看著來來去去的人影。
身上的盔甲早就卸下來了,不過他沒有平日裏穿的常服,隻好穿著蕭得勝讓人不知道從哪找來的粗布衣裳,這會衣服上的酸臭味,正一股一股的往陳維鼻孔裏麵鑽。
這裏是太平軍立在妙高峰頂的大營,放眼望去,全是一些用石塊木棒搭建的小屋,或者幹脆就是陳維躺著的的這種,挖了一個坑,用火烘幹後放些幹草和不知道哪搶來的破爛棉絮!
蕭得勝早就不知道到哪去了,自從回了大營之後就沒見了蹤影,倒是跟著陳維在長沙城下苦戰的剩餘太平軍戰士基本都在周圍。
不過這些死裏逃生的人,都不敢挨著陳維太近,一是陳維在長沙城下的表現讓他們即敬且畏,二是他們跟陳維的語言也有點不通。
這時可沒什麼普通話,隻有官話,但是這些最底層勞動人民出身的太平軍戰士肯定是不會的。
後世共和國推行的普通話在這些廣西的客家人聽來也是約等於天書,同樣的,廣西話對於陳維來說也跟天書差不多。
雖然他以前有過廣西哥們,但據那個哥們說,他們廣西人有的地方隔著不遠的村,都聽不懂互相的語言,所以兩方人試著交流了一下,隨後就隻剩下大眼瞪小眼的尬笑!
就在陳維無聊的時候,蕭得勝的侄子提著兩個大桶大呼小叫的跑了過來,陳維還沒起身,他身邊或蹲或躺的其他人‘轟’的一下,呼啦啦的全站起來了。
他們看著跑過來的蕭得勝侄子臉上都露出了興奮的表情,不少人更是朝著陳維嘰哩哇啦的說了起來,還做出了一個不停往嘴裏扒拉東西的動作。
陳維努力的聽了聽,又借著他們的動作,才勉強聽懂了其中仿佛有‘食飯’兩個音,果然,等到蕭得勝侄子跑到麵前的時候,陳維看見兩個桶裏裝的都是米飯。
這會的他格外想念蕭得勝,因為至少蕭得勝會說一口帶著濃重白話也就是粵語口音的北地官話,正好陳維也在廣州呆了大半年,所以兩人之間還是能夠交流的,不像跟著剩下的人,完全是雞同鴨講!
蕭得勝的侄子是一個看起來有三十來歲,實際上隻有二十歲的黑廋漢子,滿是裂口的大手,黝黑的皮膚,不需要穿鞋滿是繭子的大腳,顯示了這個年輕人以前也是屬於最底層的勞動人民,他也沒有正式的名字,隻是曾有個什麼算命先生說過他命中五行缺火,所以大夥都叫他蕭阿火!
“阿叔!你請食飯先!”蕭阿火狠狠從桶裏打了一大碗飯,又從腰間的口袋裏摸出一個用一塊小布包起來東西,然後將其中的大部分擠到了陳維的這碗飯上麵,蕭阿火擠的時候,陳維仿佛聽見了好幾聲吞咽口水的聲音。
對太平天國曆史有所了解的陳維知道,蕭阿火這是在拿自己當做他們的上司了。
因為在太平軍中,等級可是非常嚴格的,什麼職位的人吃什麼樣的飯菜,那都是有講究的。
像是蕭得勝這種最底層的軍官,是可以吃飽,而且會有佐飯的醬菜,一般兵丁的話,非戰時最多能混個大半飽!
。。。
這是一碗什麼飯啊!陳維咧了咧嘴,有點想翻白眼了,一個缺了一個口子的土陶大碗,裏麵裝著慢慢一碗黃白黃白,夾雜著穀殼甚至幾顆石粒和黑黑的穀蠹或者叫穀牛的屍體。
最可怕還不是這個,可怕的是飯尖上堆著一堆黑黃黑黃形跡可疑的東西,陳維其實很想說他是什麼醬料,但是實際上,陳維覺得它很像是他在火車站見過的,最髒的廁所便池裏麵那些長久沒有衝走的排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