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暘四十三年仲冬廿一。
近黃昏,一輛馬車緩慢駛於偏僻的小路上,前方是一處村落,升起了嫋嫋炊煙。
凜冽的風從小窗吹進來,伴隨著路邊的枯木被吹得“吱吱呀呀”的聲音,車內的女子將懷中的暖爐裹緊了幾分。
“二小姐,前方有個村落,我看這天氣估摸著今夜會有雪,不如先在此借宿一晚,明日天氣若好,再啟程上路可行?”
“言卿自小生活在鄉下,外麵的禮俗尚不清楚,隻要不耽誤回家的日子,一切全憑徐叔做主。”
清脆稚嫩的聲音傳出來,隨之是一雙素白的小手挑起了窗簾,徐來靠著馬車往裏瞅了幾眼,雖有裘衣的衣領遮擋,但還是瞥見裏麵姑娘的臉,皮膚白皙,柳眉彎彎,杏眼含光,鼻似懸膽,唇色偏淺,勝似桃色。
徐來心下感歎著這二小姐容貌雖不及家中的大小姐,但教人瞧見也著實可人,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沒有被鄉下的汙濁沾染,反倒落了星光。
徐來當下應了一聲,趨著馬車朝前方的村莊前進。小路曲折坎坷,馬車搖搖晃晃,車內的女子卻坐得安穩,她低頭撫摸著懷中的暖爐,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銜起一抹笑意。
皇城,闊別十二年時間,如今,我楚言卿要回來了!
她這一行,是從鄉下去皇城,她的父親,是當朝的丞相——楚方明。
楚言卿的母親是楚方明的正妻,在她兩歲的時候去世,而後妾室扶正,她這個堂堂的相府嫡出小姐,竟落得個半落不落的境地,又成了府中的多餘。
無奈之下,母親陪嫁的仆人將她帶回了鄉下撫養,一住就是十二年。
這十二年的時間裏,楚方明從未過問過一句,就好像沒有這個女兒一般,如今寒冬臘月裏派人接她回皇城,也無非隻有一個原因。
與皇室的婚約!
皇室姓氏赫連,與楚言卿有婚約的是四王爺赫連旭,天資聰穎,深得皇帝喜愛,如今年已二十,到了該立正妃的年紀。
徐來也不怕楚言卿接受不了,一早就告訴了她事實,無非是她自小生長在鄉下,上不得堂麵,自己思量著也不好意思嫁到皇室裏去。
“您的生母與貴妃娘娘是閨中密友,婚約也是一聲不懂事的玩笑話,無奈貴妃娘娘是個重承諾的人,竟將此事當了真,如今莫說是您,隻怕是別國的公主也需要多方思量才可嫁進來,二小姐應當知曉這情況,您手中攥著這初定下婚約的信物,也該還回去退了這門親事,尚可彰顯出二小姐的氣度與分寸。”
一字一句,確也是替她著想。
楚言卿唇角微挑,不做聲。
她也不傻,若真是重承諾之人,如今來的該是八抬大轎,十裏紅妝。
不過這親,退了也並非不可,她也不想將自己托付給一個素未謀麵的男人,就算此人是朝堂之上的王爺。
馬車停在村口,一些尚未歸家的村民齊齊望過來,楚言卿下車的時候用衣領遮住了臉,原是因為這風刮在臉上著實的不好受。
此地已臨近皇城,村子裏還算富裕,至少不全都是茅草屋。
楚言卿在徐來的帶領下尋了一間屋住下,又給了屋的主人一些銀兩,主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退下,晚間還拿來了家中新縫的被子與一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