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山從山上下來那天,一切便開始了。
諸山離開古刹,為的是拯救一個尚未出世的人。
這是一個五月溫暖的午後,整個世界都懶洋洋的。天上的雲稀薄而潮濕,有點像一張濕漉漉的棉絮,掛在灰蒙蒙的背景上;太陽從棉絮中露出蒼白的臉龐,沒精打采地俯視著下麵。這時候空氣有些沉悶,仿佛停滯了且有了厚度,連鳥兒飛起來都很吃力。
樹葉仿佛靜止了,水麵仿佛凝固了。
巨大的轟鳴聲傳來的時候,飛機已經過去很遠了。
不久,飛機又來了。
一架飛機從天際掠過,拋出了長長一條彩色的煙霧,曆久不散。
又一架飛機從天際掠過,拋出了長長一條白色的煙霧,曆久不散。
兩條長長的煙霧如同美麗的彩練,舞動著靠近,最後纏繞在一起,就像兩條出海蛟龍那般依依不舍,蔚為壯觀。
人們仰首看去,嘖嘖稱奇。
人們把飛機拋出的煙霧戲稱為“飛機拉線”,以前經常看到,但是今天的“拉線”最為華麗,最為持久。這樣一來,看的人自然就多了一些,對於行將發生的變故,自然也就多了一些見證人。
煙霧終於散盡,兩架飛機在看不到邊兒的地方會合了,然後雙雙飛過來,剛出現的時候是一對銀色的亮點,亮點越來越大,逐漸看出有了鷹隼的形狀,以快過鷹隼多少倍的速度展翅飛翔,飛到天中央了,一團耀目的火光亮起來,接著躥出兩大團邊界模糊的黑色濃煙,並從濃煙中傳來一連串巨大的爆炸聲。
十幾天以後,大潮退去, 9公裏外的海灘上驚現七零八落的飛機殘骸,一部分殘骸上的紅色軍徽赫然可辨,人們口耳相傳,這才意識到兩架軍用飛機是相撞了。
那天,就在人們頭頂上,一陣巨大的爆炸聲震耳欲聾,整個天空像被瞬間炸開了一個碩大無比的黑洞,天驟然變了,太陽消失,混沌一片,最終變成漆黑一團,無數的閃電、雷鳴在漆黑的天幕中交替肆虐,然後風起雲湧,暴雨如注,猶如山崩地裂一般。狂風暴雨之中屋頂被掀起來、拋出去,瓦礫飛濺,擊傷婦孺,六畜四逸。
年紀大的人說,這次海嘯是有史以來最慘烈的一次,80多年前也曾發生過海嘯,那次海嘯隻是把若幹房屋變成了鹽堿灘,沒有死這麼多人,這次海嘯死人無算。
海嘯中死了多少人、如何死的——被瓦礫擊中致死,或被牲畜踐踏致死,或因驚懼致死,統統無法估計,人們隻知道許多曾經熟悉的麵孔不見了,還有許多曾經熟悉的村莊,再也看不見了。
這場災難將改變很多、重塑很多。
在這場災難中,一個嬰兒呱呱降生了。
他叫伊族諒,後來成了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說他了不起,倒不是因為他做了總統、總理或者將軍什麼的,而是因為他的的確確影響了許多人。
按照諸山的觀點,一個人能影響其他若幹人呢,就一定可以算作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了。
【請看001章:《浪漫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