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微弱的燭火照不亮任何東西,是能吞噬一切的黑。

“你們要做什麼!放開本宮!”皇宮不起眼的角落裏,幾個穿著太監服飾的人急匆匆地扛著個女人鑽進了花園的草叢。

“還不快堵上她的嘴!”為首的太監哀求地看著被丟在地上仍舊不斷掙紮的女人,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愉嬪娘娘您就別掙紮了,有人讓您死,您如何也活不到明天啊!”

不可能!她身懷龍嗣,誰這麼大膽!

安碧雲被白絹堵著嘴,美目圓睜,目眥欲裂,卻還是不自覺地蜷縮起身體想護住已經七個月大的肚子。

一夥人手腳麻利地將她捆好搬到井邊上,那大太監竟也有些不忍心,遲遲沒有下令將她扔下去。

看出他的鬆動,她掙紮地看向昔日信賴的心腹,在地上扭動著,嗚咽著。

“娘娘!莫怪福安!福安也是逼不得已!”他踉蹌著跪倒在地,給絕望的女人最後磕了三個響頭,一道閃電落下,映照著她慘白的臉如同鬼魅。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電閃雷鳴,暴雨將至,她腦海裏不斷閃過昔日的片段,她與人為善,小心度日,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狂風愈演愈烈,幾個小太監有些害怕的催促著福安:“還是快些了結了吧,不然娘娘怪罪下來你我都擔待不起啊!”

福安抬起頭,一時間滄桑的老臉上也是老淚縱橫,他擺擺手,背過身去不敢再看。

再次被抬起來,她知道今日難逃一死,閉上眼睛竟流下兩行血淚,劃破黑夜染紅了身下的石子路。

她想哭,卻被血淚迷住了雙眼;她想笑,卻被絹布堵住了唇齒。

先是石頭,再就是她。隨著逐漸下沉的身體,冰冷的井水浸透她的衣服,奪走她的呼吸和體溫。

她想起那個挺拔俊朗的身影,那年她十七歲,他誇她舞起翩如蘭苕,婉如遊龍;想起他們一起烹茶煮酒,傾觴而賦;還有風起,他在瀟瀟梧桐花下對自己許下的諾言。

皇上!臣妾沒用,護不住我們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母妃對不起你!

腹痛和窒息感同時襲來,她眼前一黑,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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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費力地蓋上石製的井蓋,小跑著回來複命:“已經沒動靜了。”

福安點點頭,他抬頭看向已經下起雨的夜空,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十歲。

“都回吧,從此就當沒有這回事,今夜的事兒自個也忘了吧。”他沒再久留,佝僂著腰轉身離開了,留下幾個小太監哆嗦著結伴逃走。

朱紅的宮牆,石子路上的血痕也被雨水衝刷殆盡,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誰都不知道井裏又多了一縷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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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殿裏,一冷豔美人斜臥在貴妃榻上,手邊放著用白玉盆坐著冰的新鮮荔枝,明明正值盛暑,那荔枝的表麵卻凝了一層水珠,看起來冰涼可口甚是解暑。

侍女跪在邊上,蔥白的十指剝出一個遞過去。

榻上的女人沒有接,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她保持著小憩的姿態,語氣悠然道:“這天,快下雨了吧。”

“是的,娘娘。”是從屏風後傳來的晦澀女聲,燭光照出的影子可以看到她跪在地上,低垂著頭十分恭敬的樣子。

女人沒有接話,藕臂自然地搭在身側,修長的食指輕輕敲擊著青玉案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