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年紀大了, 又是生過大病的人, 剛剛情緒太過激動,孫恬恬怕外婆有個什麼,救護車來了以後便帶著外婆去醫院檢查了。
檢查結果出來,醫生苦口婆心地叮囑孫恬恬,“老人家年紀大了,能不生氣盡量不要生氣, 保持心情愉快對她的身體才有好處。”
孫恬恬忙點頭,“我記住了醫生, 我外婆現在情況怎麼樣?沒有什麼問題吧?”
醫生嗯了一聲, “目前沒有什麼問題,但最好還是住院觀察兩天。”
“好的, 那我現在就去辦住院手續。”
“好的。”
已經淩晨兩點多了,醫院裏靜悄悄的,沒什麼人。
孫恬恬去給外婆辦了住院手續, 準備去病房探望外婆的時候, 發現那個女人竟然還站在走廊上。
孫恬恬皺了皺眉, 走過去, “你怎麼還不走?真的想讓我喊警察來嗎?”
楊英有些局促地站在那兒, 她看著孫恬恬,不由捏緊了手心, 半晌, 才鼓足勇氣道:“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孫恬恬看她一眼,嘴唇抿了抿。
醫院花園。
孫恬恬依然冷著臉, “你想說什麼?”
楊英抿了抿唇,遲遲沒有說話,好像在醞釀情緒,孫恬恬等了一會兒,很不耐煩了,“你不說我就進去了。”
說著,便要走。
“等一下!”楊英立馬拉住孫恬恬手,孫恬恬皺了皺眉,很用力地甩開她,她盯著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眼裏的厭惡。
楊英活了四十幾年的人,怎麼會看不懂孫恬恬眼裏的厭惡,她說:“我知道是我對不起阿念,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若我還有幾分自知之明就不該再回來。”
孫恬恬聽見這話忽然覺得很可笑,掃她一眼,說:“既然你有這份自知之明,現在又回來做什麼?”
楊英被孫恬恬毫不留情的一句話懟得幾乎啞口無言,好半晌才又說:“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我兒子得了病做手術要好幾十萬,我是走投無路了才厚著臉皮回來求阿念。”
孫恬恬聽言,眉心緊緊蹙起,“你兒子?”
楊英點頭,“是的,我當年離開以後便去外地打工,後來又認識了我現在的老公,我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這些年雖然過得不富裕,但也還算幸福,誰知我兒子前不久突然檢查出白血病,我本來沒想來打擾阿念的,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孫恬恬聽見這番話,震驚到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你重新結婚了,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兒子和女兒,你這些年一直過得很幸福……”孫恬恬重複著她的話,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那麼阿念呢,你心裏頭可曾掛念過他?還是你早已經忘了,你還有個兒子在日思夜想著,每天放學都會背著書包在村口站上一個小時,他在等你,等著你哪天想起他,能回來看看他。”
孫恬恬曾經無意中在沈念深抽屜裏發現一個陳舊的日記本,那是他很小很小時寫的日記,裏麵紙張都已經泛黃。幼稚的字體,每一頁都寫著相同的話:今天媽媽還是沒有回來。
她一頁頁往後翻,翻了差不多半個本子,翻到一頁被眼淚暈開的墨記。
“今天放學,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在村口等媽媽回來,有幾個同學碰見我,問我在做什麼,我回答他們,在等我媽媽,他們全都笑了起來,指著我罵我是野種,還說媽媽已經不要我了,我不信。”
她當時翻到這裏,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她幾乎能想象出那個畫麵,小小的人背著書包站在村口等自己的媽媽,可是他的媽媽不要他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日記斷在沈念深十一歲生日那天,他寫下:“媽媽,你真的不記得阿念了嗎?今天是我的生日,阿念好孤獨啊。”
日記就斷在了那一天,從八歲等到了十一歲,他大概是絕望了。
孫恬恬想到那時候的沈念深,眼裏的眼淚已經快要克製不住,她一瞬不瞬地盯著楊英,一字一句地質問她,“你在疼著愛著你的兒子和女兒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阿念過的是什麼日子?因為你,沒有人願意跟他做朋友,因為窮,他很小就要出來賺錢養家。你和你的丈夫你的兒子女兒一家四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可知道阿念是怎樣艱難地活著?”
孫恬恬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她強忍著在哭腔,繼續說:“現在你的兒子生病了,需要用錢了,所以終於想起阿念了嗎?那你又知不知道阿念一路走到現在,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前些年外婆生了重病,為了給外婆賺錢做手術,他差點連命都沒了。那個時候你在哪裏?你心疼你的兒子,誰心疼阿念呢?”
“我……”楊英也哭了出來,哽咽說:“我知道我對不起阿念……可是我……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再說什麼也沒有用,就當我求求你,你幫我勸勸阿念,讓他幫幫我好不好?他現在這麼有錢,我隻需要幾十萬就夠了,你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