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發現母親穿著厚棉襖，天都暖和的人一活動就冒汗了，怎麼還穿厚棉襖啊？李逵就悄悄對卓敏說，你打電話跟醫院請個假，領咱娘去街上買件毛衣褂子什麼的。
卓敏一聽臉色微微一變，顯然是心疼花錢，卻說，醫院今天忙得很，請假不會批的。這樣吧，我去上班，瞅個閑空去街上給娘買。
下午下班，卓敏果然給母親拿回一件毛衣一件上衣來。老太太接過去，一看是舊的，心底一陣黯然，卻還是做出非常高興的樣子，直說， 我有衣服穿，你們還花錢幹什麼呀。說著就匆匆把衣服塞進了自己的提包。她知道，如果不快點把衣服放起來，兒子發現衣服是舊的肯定會跟卓敏生氣的。
但是，李逵已經發現了，在卓敏把衣服遞給母親的那一刻他就發現了，而且他還認出那衣服是卓敏死去的媽媽留下的。李逵氣得手直哆嗦，卻又明白，如果自己發火，那是更傷母親心的。就硬硬地忍住怒氣，在母親往提包裏塞衣服的時候，他轉身去了陽台，關好門，掏出手機給嶽父打了個電話，李逵說，爸，剛卓敏回去拿衣了吧。老頭子說，拿了，拿了她媽媽留下的兩件衣服，我問幹什麼用她也沒說。李逵說，她可能打算放在家裏留個紀念吧。就這樣爸，我隻是隨便問問，沒什麼事。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李逵心裏相當不是滋味，他下樓去，像是發狠似地到副食店裏要了一隻燒雞、一斤醬牛肉、一包蝦仁兒、一瓶西鳳酒。可是東西都裝進方便袋了，他又想，提這麼多東西回家卓敏肯定不高興，她若是當著母親的麵丟臉色，就算是買了龍肉回家，母親又怎麼吃得下呢。就暗暗哀歎兩聲，退掉醬牛肉、蝦仁、西鳳酒，隻要了燒雞。惹得店老板直嘟噥，說，還是大作家呢，這麼小氣！
夜裏，母親和瑤瑤睡在了書房。李逵隻能和卓敏睡在一起了。若在以前，他會覺得這是跟卓敏親熱的好機會，可是現在，他非常討厭卓敏，看她一眼他都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更別說跟她親熱了。
卓敏好像沒有覺出自己犯了什麼錯誤，老太太和瑤瑤一睡下，她就用一種迷離的目光看著李逵，小聲說，快去洗洗去，不洗不讓你碰啊。李逵卻哼一聲，披上風衣就往外走，卓敏說你幹什麼去？他也沒吭聲，噔噔噔噔下了樓。
李逵走出小區來到清冷清冷的大街上，想著母親塞進提包的那兩件舊衣服，想著自己在副食店裏買了東西又往回退的那份心態，感覺自己就要爆炸了，他忍不住高聲大罵了起來，他罵得很難聽，沒有指向，誰也聽不明白他罵誰。街上還有稀稀落落的行人，李逵的罵聲讓他們驚恐，以為遇上了神經病患者，於是，不管是騎車的還是步行的，都遠遠地躲著李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