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薛了之同霍丹鳳坐在一家饅頭鋪裏一起吃東西。霍丹鳳身體雖然沒有完全康複,然而行動已經與常人無異。兩個人雖然叫了許多吃食,然而都像是沒有胃口,相顧無言地坐著慢慢地下咽。
時辰尚早,店鋪剛剛開張,沒有什麼生意,饅頭鋪的老板娘招呼了稀稀落落的幾個客人,就轉身同臨近煎餅攤的老板娘說話。兩個人開始還壓低嗓門,而後卻越說越來勁,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煎餅攤的說道,“聽說了嗎?今天京城有個大官要滿門抄斬。”
饅頭鋪的神神道道地回答道,“怎麼沒聽說。你知道不,那家的夫人正是京紅繡莊的東家呢?”
煎餅攤的急忙接話道,“可不是。本來是多麼富貴的人家,怎麼一夜之間翻天覆地地造了橫禍呢?”
饅頭鋪的也歎了一口氣,說道,“咳,誰能才想到呢,一時還是人上人,一時就翻身落了馬,落得個抄家滅門的下場,要不怎麼說伴君如伴虎呢。”
煎餅攤的聽到這句,急忙打斷,說道,“快些閉嘴,這話也是隨便亂說的嗎,讓哪個多嘴閑舌的聽了去,少不了大禍臨頭。”
饅頭鋪的急忙捂住自己的嘴,連連罵了幾聲該死,又接著說道,“這京城裏倒是沒有安寧的時候。怎麼在天子腳下,還是這麼不安穩呢?”
煎餅攤的急忙抖了抖手中的抹布抽了饅頭鋪的一下,說道,“你今天是真真想要作死啊,嘴也沒個遮攔的,一個勁兒地亂說話。”
饅頭鋪的聽了煎餅攤的教訓,心下害怕,半晌都沒敢再言語。
煎餅攤的見這話頭卡在這裏,便有問道,“今天要去看殺人嗎?”
饅頭鋪的猛搖頭,說道,“我家男人要去看熱鬧,我不去。殺頭,血淋淋地,隻覺得惡心填堵,有什麼好看,再說,我要是也跟著去了,這攤子撂給誰呢?”
煎餅攤的本來是想邀饅頭鋪的同去的,然而一看饅頭鋪的這般反應,心中也覺得身為女人,跑去看殺人的熱鬧實在有失憐憫,也就把這話就咽下了。
饅頭鋪的沒注意煎餅攤的表情變化,又歎了一口氣,說道,“可惜了。”
煎餅攤的忙問道,“可惜了什麼?”
饅頭鋪的像是一臉神情黯然,說道,“可惜了京紅繡莊。”
煎餅攤的聽到這裏,像是恍然大悟,猛著點頭,“不錯。要說那京紅繡莊的手藝真是不錯,要是這麼就沒了,也當真可惜,不知道以後要去哪裏再買?”
饅頭鋪的聽到這裏,心中嘲笑煎餅攤的裝闊,臉上卻不漏聲色地附和。
這兩個人在這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薛了之與霍丹鳳在一旁卻聽得關心,於是這飯菜吃得倒是更沒有滋味了。
霍丹鳳偷眼去看薛了之的臉色,自然是不好看的,過了良久,才找了一個機會問道,“薛大哥,要不然,我們不要直接回竹林,為她送一送行吧。”
薛了之抬起頭來,看了霍丹鳳一眼,回答說道,“還是不去了。”
霍丹鳳聽到這話,說道,“薛大哥,如果今天不去,今後就再也沒有機會相見。恐怕你往後懊悔,不如今日我陪你去刑場,無論如何,告一聲別吧。”
薛了之神色黯然,思索了半晌,搖了搖頭,說道,“還是不去了。相見也是徒惹傷悲,又是何必呢?”
霍丹鳳見到薛了之一再推卻,實在不好再做規勸,然而卻像是又話堵在心頭,不吐不快,終於忍不住說道,“薛大哥,你不想去,不是因為傷悲,而是恐怕若是這一麵見了,這一樁情就真真正正,徹徹底底地了解了,你心中放不下,舍不得。如果不見,日後還可以安慰自己,心中留下幾分緬懷,是嗎?”
薛了之見霍丹鳳戳穿了自己的心事,臉色更加灰暗,也不好再做遮掩,隻有唉聲歎氣,不作言語。
霍丹鳳見薛了之神情躲閃,隻覺得自己胸中鬱悶,想要發作,猶豫半天,才緩緩地說道,“薛大哥,丹鳳已經決定一生跟隨你,你怎麼忍心不真心實意地相待我。我並不在乎你對金繡夫人的心,然而無論怎樣的山盟海誓,總有過去的一天。雖然知道我這麼做自私了些,卻也希望這一天就是今天,了結了吧。”
霍丹鳳這一句“了結了吧”像是一把尖刀直插在薛了之的心上,痛的不能自已,明明知道她說的不錯,然而自己卻像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