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笛書生道,“先生別拿話刺我。就算我剛才出神,也知道你並未離開過桌子,又怎麼能分身去燒熱水,還是等我燒了水,沏了茶,向先生賠一個招呼不周之罪吧。”
銀笛書生說著便要起身燒水,卻被耳晃一把攔住。
耳晃將絲囊中的茶統統倒進竹桌上的白瓷茶壺裏,笑著說道,“公子就等著吧。”
銀笛書生一臉苦笑,說道,“就算你埋怨我待客不周,也不用糟蹋好好的一包茶,那一壺水分明是剩下的涼水。”
耳晃不無自信地笑道,“誰說是涼水,明明是我剛剛燒好的滾開的熱水,要不然又怎麼能衝得了茶呢。”說著一邊將壺裏的水倒盡茶碗裏。
銀笛書生一瞧,果然是開水,此刻竟然已經飄著茶香落進碗裏了。
耳晃見到銀笛書生一臉驚異之色,並不在意,隻將茶碗推給他,說了一聲,“嚐嚐這茶,苦的很,正好消一消你的火氣。”
銀笛書生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心中暗想此人以往處事往往出人意表,剛才既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起離身,果然不是常人,不禁暗暗稱奇,讚道,“自從和先生相識,這稀奇古怪的事遇到的真是不少,先生真是一位奇人。”
耳晃微微一笑,說道,“在別的地方我不知道,不過在這裏,我想要什麼得東西卻都能得到。隻是可惜在得到再多的也是枉然,如果能夠在‘那裏’也心想事成,哪怕是打一個對折,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銀笛書生聽耳晃話裏不無慨歎之意,問道,“先生所說的‘那裏’,可是你的家鄉?”
耳晃若有所思地搖一搖頭,答道,“是,又不是。‘那裏’是我時時刻刻也逃離不了的地方。”
銀笛書生拿起茶碗,又飲了一口,說道,“同先生相識這麼久,聽到你說家鄉的事倒是很多,仙島華漁瓊。”
耳晃笑了笑,轉身看到倚牆的竹案上擺著幾本未完的書稿,便走過去,拿起一本,念著“三界”,便問道,“像是誌異小說的稿子?”
銀笛書生笑一笑,說道,“不錯。先生不要取笑了,這是我吃飯的家夥。”
耳晃說道,“我與公子相識這麼久,竟然才知道,如今世人倒是最為鍾愛鬼怪誌異。這三界可是人界,地界,天界?”
銀笛書生笑道,“不錯。人界便是這世間之人和世間之物,地界之中就包括靈鬼妖精這四類,而天界中就有仙和神。人界卻也隻是這三屆中最低的一界。”
耳晃笑道,“我倒是很想看看這其中的內容,是不是那麼怪異有趣?如果使得,也真要借公子的書稿救一救命了。”
銀笛書生聽了耳晃的話,說道,“也談不上怪異有趣,隻是從前聽先生說起你們華漁瓊島上的落英花,靈機一動,就順勢編出了個故事。”
耳晃問到,“落英花?”
銀笛書生答道,“不錯。姑娘曾說過,海外有個落英島,千百年來盛產一種奇特的花,叫做落英花,這種花顏色絢爛無比,美麗非常,且香氣怡人,少有能敵。”
耳晃接道,“不錯,落英花原本產在落英島的。”
銀笛書生又說道,“姑娘還說過,落英花雖然多彩美麗,然而卻本身帶有劇毒,如果製成粉就會是成癮的毒藥,引人產生幻覺,喪失心性理智。隻因為那落英島人太過冷酷貪婪,將落英花練製成粉販賣,牟取暴利,引得無數人用之成癮,家破人亡。其中受害最深的就是華漁瓊島人。”
耳晃點一點頭,說道,“確有其事,如今華漁瓊仍然有一些中毒已深的人,要靠我種的落英花維係已經根深蒂固的藥癮。”
銀笛書生笑道,“這篇《三界》中,就有關於落英花的。在人界時,本是一顆落英花;經過多番磨練,成為地界的一個落英花精;幾經辛苦最終才榮升天界,成為落英花仙。然而,天界之主怨她傷害太多,就罰她重新經曆三界,洗清罪孽為止。”
耳晃放下書稿,坐在桌前,說道,“原來這《三界》,說的就是這個替人受過,貶落塵世的仙子?”
銀笛書生答道,“並不全是。替人受過的事處處皆有,又何止這一件。”
耳晃笑了笑,說道,“我從來沒有向人透露過我的身份,今天就破例告訴公子吧。隻可惜說出來恐怕公子不會相信,我就是那落英花仙。”
銀笛書生知道耳晃語氣戲謔,像是在開玩笑,然而細細品味她的話,卻不知道為什麼竟有幾分相信了,於是就順著話頭繼續玩笑,“既然先生從來不向人透露,那麼為什麼在下有幸知道如此天機?”
耳晃笑得更加詭秘,答道,“如果我不說,那麼該知道的人就不知道了。”
銀笛書生笑著問到,“這該知道的人卻又是什麼人?難道是我?”
耳晃飲一口茶,笑而不語。
銀笛書生本還想玩笑幾句,但見耳晃表情略有憂愁,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說起,表情不知不覺也凝重了起來。
耳晃見銀笛書生已經有三分信服,便哧地笑出聲來,說道,“且不說了。對了,公子托付的事,我已經辦成了,恐怕也要功成身退,回所謂的家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