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陣陣,鳳尾森森,青石小路蜿蜒,路盡頭,是環山抱水的小院。院內一汪活水清澈見底,水中鯉魚嬉戲,水上三曲九折的青石橋直通這晉王府世子的書房——臥雲齋。
此時恰逢午後歇晌時分,臥雲齋裏平時就鮮少有閑雜人走動,這會兒就顯得環境愈發清幽起來。書房內閣的一排書架上,布著日光映下的竹影婆娑,明暗交合處的一方矮幾上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卷明黃。
臨著水池的窗戶邊,一男子長身玉立,但見其身著玄色繡木槿暗紋錦袍,墨發如瀑,隻用一根玄色發帶鬆鬆束住發尾,寬肩窄腰,身材頎長,那負手而立的背影遠遠望去恍似蒼山翠竹,秀逸而不失凜然風骨。
“公子,溧陽王府的常寧郡主派人送來請帖,邀您明日午時往絳湘樓赴宴,公子要去嗎?”趙宇手裏拿著大紅色燙金帖子,嘴角似隱有抽搐,神態卻是認真肅穆,一本正經地看向臨窗而立的自家主子。
當年先祖皇帝開國,初初登基之際,禦封助他打下江山的三個異姓兄弟為郡王,封號溧陽、潯陽和清河。昭國建國百年有餘,三家異姓王府也綿延了百年,至如今成帝登基才初現衰敗之態。然而縱使如此,這溧陽王府在天子腳下、上京城裏還是不容小覷的勳貴人家。
隻這又如何呢?
這溧陽王府的小郡主再如何矜貴,難道還能越過晉王府的世子爺去?要知道,晉王可是與太上皇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趙宇揣測,依著自家世子爺的脾性,這帖子該又是要拿給小廚房引火去了。
書房裏靜悄悄的,隱隱可聽見外麵院子裏流水的輕響,趙宇等不到回聲,便又試探著喚了一聲,道,“要不屬下替您給推了?”
這一回,男子轉過了身,他漆黑的眼眸中沒有半點光亮,視線卻準確地從矮幾上明黃的卷軸上掠過,然後緩緩地落在趙宇的身上,薄唇輕輕一扯,“小白很久沒吃過絳湘樓的飯菜了。”
“啊?”趙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既是不用掏腰包,去一趟又何妨。”
“……”趙宇被噎得一默。
世子爺,你不是最不待見溧陽王府的常寧郡主嗎,怎麼今次這樣容易就答應赴約了?還有這賜婚的聖旨可剛剛才下來沒兩天,常寧郡主多年心思眼看落了空,世子你不怕她給您設的是“鴻門宴”嗎?
趙宇神色變了幾變,那邊陸景初輕輕地抿了抿唇,想起另外一樁事來,“聽說過兩天是孟老國公大壽的日子?”
“是的,正是三月初五那日。”
“嗯,備一份禮吧。”
趙宇又一次愣住,抬頭看向陸景初,見他麵上依舊淡淡的看不出半分情緒,心裏有些疑惑。
若說三家異姓王府隻是初顯衰敗之態,那麼作為開國元老之一的孟國公府子孫一代不如一代,卻是真的日薄西山。雖說成帝做主賜婚,把那孟家的二小姐賜給他家世子做世子妃,可這樁親事說到底是孟國公府高攀了晉王府,世子眼下備禮欲去賀壽,難不成還真是對這親事上了心?
趙宇撓了撓頭,猜不透主子爺的心思,隻好依著吩咐辦事。
陸景初拿起那卷明黃,展開,恰是賜婚的聖旨。他看不清聖旨上的字,卻知道上麵所寫的每一句話,上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命受天,胄後而存,晉王世子,性溫而有禮,朕聞孟國公府之女名媛者,少而婉順,長而賢明,行合禮經,言應圖史,堪為良配,特此賜婚,擇良辰吉日大婚,欽此。
這聖旨是成帝禦筆親書,親口念給他聽的。成帝還告訴他,“朕本來為你相中的是孟國公府長房的大小姐孟瑤,不過據說那孟瑤病歪歪的,朕怕她照顧不好你,這才擇了這孟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