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每個星期三下午都要去做複健。他自身對複健不積極,要不是媽常以死威脅,早就放棄了。艾瑞跟我說過,做了又能怎麼樣?你以為是房子塌了再蓋一個,還能有窗有門?他說站在儀器上,總感覺自己就是特不自量力的掙紮在沼澤地裏,明知道動彈是死不動也是死,還不找個安靜的死法。

人生是要努力,但前提是你得對未來有希望。

絕望的人還努力個屁啊?誰能像麥兜一樣,明知道搶包山已經不是奧運項目了,還天天鍛煉?

我說關鍵是咱媽把自己當成麥兜媽了,要把搶包山再給申請回奧運賽場上。

我陪艾瑞去過三次,達到極限。太慘了。真的,不光因為我們是一個媽生的,娘胎帶出來骨肉情深,就是看別人,身形強壯的男人在地上爬來爬去,看見風韻猶在的女人腿邊上當啷個尿袋,心裏就亂七八糟的,想吐吐不出來。還有不絕於耳的呻吟哭喊怒罵等等……那不是人該承受的,如果換成我,我寧願去死。可是我還得告訴艾瑞,你要堅強,你要堅持,你要知道以後會好起來的。都是屁話!

艾瑞從來不喊,每次在複健機上下來,衣服都濕透了,嘴唇咬的慘白,還是不出一聲。我聽過大男人受不了疼,哭的淚眼滂沱的樣子,不知道艾瑞是怎麼挺過來的。

後來媽陪他去了兩回,那麼強悍的女人,回家哭了三天。爸歎氣,女人就是女人以後還是我來吧。

送走艾瑞,我就陪著成進去找譚小琪。她正好和劉莉娜、顏愫一起聊天,在草地的塑料布上擺淑**雅造型,妄圖招蜂引蝶,真把這兒當成是F4滿街溜達的黃金學園了,不過也不能說一點效果沒有,狂蜂浪蝶也算成績。

我遠遠地越看越眼熟,就拉住成進問:“不是她們吧?真是她們啊?!”

我這麼問是因為我跟她們有梁子,三個都有。是在入學前的暑假,我沒事過來查看地形,她們三個那會兒就已經在新生中出類拔萃,提前入學,協助安排舞會組織學生會等等露臉的事。身為將來的學生代表,她們希望能立一大功,盤查像我這樣的單身搖晃女孩子是最簡單便捷安全的方式了。三個人給我圍起來,開始還能平心靜氣,譚小琪使勁板著臉,把嫩滑的聲音憋成粗壯:你是幹什麼的?

我靠,解放這麼多年了,還有查路條的啊?我當時就笑了,回問:你是幹什麼的?

事實是,我說:你是幹什麼吃的?

如果說她的問題還在合理詢問的範疇,那麼我多加的一個吃字就明顯帶有挑釁侮辱的意思了。譚小琪沒聽出來,劉莉娜聽不明白,隻有顏愫馬上反擊:怎麼說話呢?

也仗著那天學校壓根沒幾個人,老師都在辦公室睡覺,早回來的學生寧可打球遊泳扯淡,也不願意走到大太陽地下管我們的閑事。我更肆無忌憚:用嘴說呢。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