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福寶在心裏默念了一句:老天爺保佑。
挺起身膛,拉開架式,深呼吸,憋住氣。
孫福寶大叫了一聲:“衝!”
孫福寶像一隻攆兔子的狗,“嗖”地竄上長安街!
橫穿長安街,直奔金水橋!
驚呼,驚叫,尖利的刹車聲,在長安街上和長安街的大道兩旁,響成了一片!
之後,就是一通悶響。
在悶響中,孫福寶像一片羽毛一樣,飄向了天空。
新年還沒過完,村裏的結義兄弟們,甩下福寶,結著伴走了。
啥兄弟呀,真沒義氣。
福寶的兄弟們是一起結伴外出打工了。
許你們不仁,不許俺不義!孫福寶將兄弟們一個一個地送上車,無奈地和他們告別。
這真是一個令人無奈的場麵:車上,是一群結伴興奮而快樂的兄弟;車下,是孤獨無奈的福寶。
福寶也想跟著兄弟們一起走,可是,爹娘死活不讓。
福寶家隻有福寶這一根獨苗,金貴著呢。福寶的爹娘才不會讓福寶去大城市裏受洋罪。福寶娘會說:“俺家計劃生育做得好,吃穿不愁日子好。”
的確,福寶家人口少,地和村裏人家一樣多,福寶從小就比村裏的夥伴們過得幸福。這,確實讓福寶很驕傲,而且一直驕傲。可是,自打興起外出打工,特別是聽打回來的兄弟們說起自己的在大城的經曆,福寶再也驕傲不起來了。
福寶驕傲慣了,他受不了這種讓人比下去的難受勁兒,他也鬧著要出去打工。
可是,福寶爹卻告訴他:“你不要以為他們多美氣,他們是給人家出苦力,受城裏人剝削。還美氣?鳥!咱家不缺那幾個血汗錢。念書,隻有念書才能做人上人。”
福寶的爹懂得多,他知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福寶的爹想著自家的獨苗苗成個人物咧。
爹說的話,十七歲的福寶省得。可是,福寶的心像是長了草,再也念不進去書了,他隻想走。
福寶想和兄弟們一起外出打工,是有想法的。福寶外出不為掙錢,隻是為了闖江湖!
福寶真不是一個傳統的農村娃,福寶不愛臉朝黃土背朝天,福寶也不愛趕著牛羊四下裏轉,福寶是成長在希望田野上的新社會新時代有誌青年,福寶愛學習,愛看書。
福寶最愛看一書,是《水滸》。孫福寶看書可不是瞎看,福寶可會比較哩。福寶雖沒走出過家門,可福寶家有電視,他家的電視,除了有地方台,還能看到中央台!中央台,那可是說的全國的事兒,全天下的事兒!從那電視裏,福寶知道,國家現在可是富貴哩,金子堆成山,銀子流成河。就像是那大宋朝!
福寶還從外出歸來的兄弟們那裏聽下,現在城裏的人,最喜歡唱歌兒。兄弟們還給福寶唱下了幾段。福寶一聽兄弟們的歌,一聽那個調調,福寶一下又想到了大宋朝。水泊梁山的好漢,那東京城不也就是這個模樣樣,也好唱下個小調調!
歌舞升平,這是大宋朝!大宋朝是俠客的天下,是結義兄弟的天下,俺喜歡。
這是俠客的天下,俺要當俠客,俺要闖江湖!
每到漫漫長夜,福寶將翻爛了的《水滸》放在胸口,禁不住思緒萬千,禁不住感慨萬端:多好的朝代,多好花花世界,俺要去,俺要去!
在村裏人的眼裏,福寶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可又有誰知道,福寶是外表平內心狂野,是一個悶騷型!
這個世界,有誰知道,俺福寶就喜歡當大俠,就喜歡當好漢,就像俺山東前輩英雄!
古來英雄都寂寞,孫福寶也不例外。
送走兄弟們,福寶心中又生出千般痛苦,萬般愁悵。內心痛苦的福寶,再次走到車站邊,沈半仙的算卦攤前,拿出十元錢,丟在攤上。
算!
“陰曆正月初八,福神出發。大吉呀兄弟!走,走!急麻地走。兄弟,這是好時辰,別猶豫了,走!”沈半仙相過孫福寶的麵相,又掐指算過,忽然少有地手舞足蹈地說。
“能成?”孫福寶被感染了,興奮得麵部通紅。
“快走,趕最近一班車,走!”沈半仙連拍手帶跺腳地說。
“能成,我回家拿上行李,走著。”福寶豪邁地說。
孫福寶熱血,不獸血沸騰了!算命的真是個神!
不可,立即就走。時辰,時辰要緊,過了這一刻,你就做不下事業,成不了大俠!龍時,龍行天下咧,大兄弟!
“兄弟,這卦錢我不要了,助你仙程。隻是它日衣錦還鄉,別忘了來看我。”沈半仙拿起福寶丟在卦攤上的十元錢,遞還給福寶,興奮而又熱烈地說。
沈半仙一臉喜悅,一臉真誠,一臉期待!
沈半仙手指北方!那可是北京的方向!
“能成!仙家福喜,保佑著,俺能成。俺走,俺就走。”福寶明白了,福寶真的明白了,這是神神指下的方向,福寶說完,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