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詭異的氛圍讓大漢有些心虛，為了打破這個僵局，他忍不住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兔崽子！有什麼招數盡管使出來！裝神弄鬼地做什麼！爺爺我還會怕了你不成！”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廠房裏一遍遍回蕩，直到很久以後回音消失也沒得到對方的答話。他頭一回遇到這種冷靜到變態的角色，額上不禁滲出一絲冷汗，連呼吸也不自覺地變得急促起來。
“你這個狗娘養的！不是想要報仇嗎？痛痛快快地給爺爺我來一刀啊！說話啊！”
“喂！我**！說話啊！爺爺知道你在裏麵！怎麼連屁都不放一個了？怕了就求饒啊！”
大漢聲嘶力竭地叫嚷著，內心的恐懼已經不知不覺地爬了出來。就在這時，他的耳朵終於捕捉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的嘴角剛剛揚起得意的弧度，一個鬼魅一般的聲音卻突然在他耳朵旁邊響起。
“你是不是叫許生？”
這個聲音這麼近，這麼輕，卻仿佛是一顆威力巨大的原子彈頃刻將大漢的心震得粉碎。
“不！不！你弄錯人了！”大漢麵色蒼白地搖頭，“我叫扈老三！不叫許生！”
“你就叫許生。”那個可怕的男人篤定地說道，“你的老家在d省f市的許家莊，家裏有一個癱瘓在床的父親和一個得了癌症的母親，還有一個癡傻的弟弟。”
“你這個混蛋！”扈老三，或者說是許生突然暴躁地掙紮了起來，情緒激動地大喊大叫，“你他媽對我的家人做了什麼！你要是敢動他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阿生啊”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許生驀地安靜了下來，愣愣地動了動嘴唇：“阿阿爸”
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賀奕麵無表情地將正在播放視頻的手機擱在一旁的桌子上，雙手環胸靜靜地看著他。
“阿生啊，你在城裏的工友來看俺們了，他們穿得都好體麵唷！還開著小汽車！阿爸心裏高興啊俺們阿生應該也已經過上好日子了吧？”
“你上次寄回來的錢阿爸都收到了，你信裏說拿來給你娘治病，可是你娘怎麼舍得哦她說啊，這錢得留著給阿生你娶媳婦兒造房子用嘞！聽說城裏頭吃的東西老花錢了，你不要老是往家裏寄錢，家裏都好好的，你阿爸我腿不行了還有手呢，還能給人家搓搓玉米粒啥的，養的活自己！”
“還有你阿弟，現在已經能背古詩了，來，阿貴啊，給你大哥背個古詩，來——”
綁在椅子上的大漢已經淚如雨下，卻依舊死死咬著牙關。踉蹌的腳步聲在空氣中回蕩，一個傻裏傻氣的男聲飄入他的耳朵。
“咦——阿爸，嘿嘿，看，阿貴在裏頭！”
“哎喲傻兒子，這個叫手機，你大哥的工友說給咱們錄視頻帶給你大哥看嘞！”
“視頻？”
“對呀，來，快對著這個物什給你大哥打個招呼！”
“我不要，大哥不在裏頭，裏頭是阿貴！”
“哎呀傻貴，就是在拍你嘛！到時候拿給你大哥看！快，背古詩，就背你昨天剛學會的那首！”
“遊子遊子吟——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密密縫縫”
“意恐遲遲歸。”被綁在椅子上的許生哽咽地接著背了下去，“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嗚”癡傻的男聲委屈地哭了起來，“阿爸，我忘了接下去怎麼背了。”
“哭啥！哭啥啊！今天高興著呢，來，快把眼淚擦掉。”老人絮絮叨叨地安慰著自己的傻兒子。
“叔，那咱嬸的病到底怎麼樣了？”一個突兀的陌生男聲鑽進許生的耳朵裏，讓他的心驀地提了起來。
“唉”老人長長地歎了口氣，“醫院下了通知，說要盡快手術。這個錢俺們阿生給了，也夠了，但是他娘怎麼也不肯進手術室，說怕一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連阿生的最後一麵都見不著。”
“對了，侄啊，你不是跟俺們阿生是一塊兒的嗎？你幫我跟他捎句話，讓他快點回來，這這動手術的事情他不回來我們也沒法弄啊，我們家殘的殘、傻的傻，總有人送他娘進手術室、跑跑腿辦手續的不是？”
“他娘也說了，兒子不回來她就不動刀，哪怕是拖著疼死、痛死，也一定要等俺們阿生回來，我勸也勸不聽。”
“醫生說了，手術要盡快安排，晚了的話就算有再多的錢也沒有用啦！”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許生渾身打著顫，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賀奕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但很快就被冷酷所取代。
“許生。”
“”大漢低著頭不答話。
“你想回去嗎？”
大漢猛地抬起了頭，不敢置信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這個人肯放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