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地鳳凰(1 / 2)

山南市嚴寒而漫長的冬季即將過去,但距真正溫煦的春天還有一段距離。

天上正劈頭蓋臉的飄灑著雪粒子,吳昊左擠右扭的終於從公交車上擠了下來,他像個老農一樣緊了緊身上的棉衣。

這會兒路上還殘留著冬天的積雪和冰溜子,到處都漫流著渾濁的汙水,風依然寒冷,吳昊縮了縮脖子,撩開兩條瘦長的腿,噗嚓噗嚓的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他臉上泛著不健康的蠟黃,兩頰深深的塌陷下去,堅~挺的鼻子更是顯眼了,遠看就像是個清瘦的歐洲人一樣。

吳昊在一處看起來稍幹淨的雪堆上停了下,蹭了蹭舊的爆皮的皮鞋上的汙泥,又調皮的踹了幾腳才繼續走。

可以看出,他還殘留著幾分孩子氣。

他的臉上還能看到剛剛開始褪去的些許青澀,或許是因為營養不良,他尚未煥發出這個年紀應有的青春光彩。

離公交站牌十來分鍾的路程,就是吳昊在山南市落腳的地方。

史各莊,山南市西北角一個被城市包圍的村落,因為相對還算便利的交通、雖然擁擠但低廉的房價和生活成本,讓這裏迅速成為了吳昊這種年輕人的聚集地。

下午七八點鍾,越來越多的人下班回到了這裏,路邊雜亂的燒烤攤子支起了燈泡,煙熏火燎下的各色廉價廣告牌也開始閃爍起來,一天的忙碌結束了。

對於街上大部分的年輕人來說,每天就在這龐大的人流中來回穿梭,在這個都市裏忍受著焦慮和茫然,渺小而又忙碌,但卻堅信奮鬥和勞動的力量,就像一隻隻螞蟻。

而吳昊卻從來不甘於屬於這種地方,他經常回味當初父親沒有落馬時的舒服日子。

然而一天高度精神集中的工作後,肚子不爭氣的咕嚕聲和刺鼻的黴味把他拽回了現實。

他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這是一間很小的隔斷間,僅僅能容下一張單人床,再也騰挪不出任何空間。

吳昊彎下身子從床底下的格子裏,拉出一個不鏽鋼的菜盆來,這是買泡麵贈的。

菜盆裏躺著昨天晚上剩下的拍黃瓜,滿打滿算不超過半根的量,一滴從屋頂裂縫上滴落下來的水珠,正好砸在菜盆裏。

盆底的菜湯飛濺。

他咽了口口水,用因為饑餓而有些發抖的手,把沉在菜湯裏的勺子夾了起來,因為半根碎黃瓜已經用筷子夾不住了……

他蹲了下來,用勺子把盆底上混著雨水的剩菜湯往嘴裏舀著,

鐵勺子刮過盆地,發出難聽的哧啦哧啦的聲音,就像刀子滑過心口一樣難聽,一股酸楚湧上了他挺翹的鼻腔。

一滴更大的水珠從房頂上滴下來,菜湯和雨水混著在一起濺了他一臉。

他趕緊閉上被濺到的眼睛。

然後,兩行不知是菜湯,還是什麼的水珠,止不住的從他緊閉的眼睛裏大滴大滴的流了出來。

滴在隻剩幾粒黃瓜籽兒的盆子裏。

過了一會兒,吳昊站了起來,狠狠的抹了一把臉,走到髒濕不堪的公共水房裏,在一長排黑漆漆的水管子下接了一點自來水。

然後做賊似的左右瞧了瞧,黑漆漆的水房裏空蕩蕩的沒有什麼人。

然後令人驚訝的抱起菜盆,仰頭灌了下去,菜湯裏的碎黃瓜伴著自來水和雨水,順著他的喉嚨衝進了胃裏,他的眼睛裏又泛起了水意。

他實在是太餓了……

吳昊的生活很不容易,自從父親破產蹲了班房,他從一個養尊處優的富二代一下子淪落為比普通人還不如的青年。

不得不出來工作的吳昊,因為學曆和生活技能的問題,隻能從最基本的工作做起。

他在一家公司行政專員,說白了就是打雜的,最低工資標準一個月一千三。

父親在牢裏麵還要買日常生活用品、買水果、抽煙。

裏麵雖然說有工資,但是基本隻夠買生活用品,想要買煙,買點吃的,還是要給他寄點生活費才買得起。

這樣不僅僅是為了讓父親過的好一點,也會讓身在牢獄的父親感覺自己唯一的親人還沒有放棄他,從而不會輕易產生自暴自棄的想法。

他每個月會從微薄的收入裏扣出五百寄給父親,而這間不足4平方米,終日見不得陽光的小隔斷間也需要他支付五百。

那每個月他就隻剩下三百塊可以支配了,交通費要一百。

即便其他生活必須品能省則省,每個月留給她吃飯的錢也不到兩百,每天五塊錢,在山南市這個經濟騰飛的省會城市裏,簡直是不敢想象的。

對於正值能吃能喝的年齡的吳昊來說,這真的是異常難熬的災難。

而現在更加窘迫的是,前幾天實在躲不過去的一次同事聚餐,將他這月計算好的所有餘額一次性給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