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心中一凜,假意問道:"文闖,你們家還有糧食嗎?我有點餓。"
文闖笑嘻嘻地:"以前沒有,不過現在還能撐幾天。"
我用餘光瞥見姚媒婆正在慢慢地抽出一把菜刀。
我大叫一聲,使勁推了文闖一把。也虧了文闖腿瘸,站立不穩,被我推得倒退幾步,倒在姚媒婆身上。
然後,我拉開門逃了出去。
沒想到,剛才還冷冷清清的大街這時候已經全是人了。這些人大多數扛著鐵鍬,少數人拿著菜刀。
我不敢靠近,遠遠地跟著,聽見他們在討論,什麼不知道要困在這裏多久。所以一定要儲備糧食,什麼現在先抓一些活肉來吃。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活肉這種東西。不由得有些奇怪,於是悄悄的尾隨。
這群人大多是姓王的本家叔叔伯伯,有人看見我了,隨手遞給我一根木棍,於是我夾雜在其中。
我不知道要去幹什麼。隻是跟著他們亂走。
忽然。有人高喊:"這裏有肉。"然後人群中一陣大喊,蜂擁而去。
我沒有看見肉,隻看見幾個人。那是姓李的一大家子,不知道為什麼,也都拿著刀槍棍棒。
但是他們明顯的戰戰兢兢:"姓王的,你們不要人多欺負人少。"
我們王家領頭的喊了一聲:"要不是你們搶糧,麵粉廠會著火?奶奶的,白麵沒了就吃肉。"
然後人群烏泱烏泱的湧過去,一波一波,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哀嚎,怒吼。絕望,貪婪。
光天化日,幾十人殺了十幾人。
我手執木棍,呆立在最後。看睜睜看著幾個活生生的人倒在地上,被大卸八塊,滿地的血慢慢的流過來,流到我腳下。我耳朵裏不斷回響著鈍刀砍骨頭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
忽然,我手上一沉,一個全身血汙的本家叔叔遞給我一把刀,一條大腿:"孩子,回家把肉煮了吃了。家裏的糧食省著點,能撐幾天算幾天吧。放心。咱們王家是第一大姓,人多勢眾,有事就叫叔叔伯伯們,沒人敢欺負你。"
我腦袋裏塞進去了太多的東西,茫然的點點頭,直到他們走遠了,我才觸電般的反應過來,甩手把那條腿扔在了地上,然後倒退了幾步,驚恐的看著它。
這時候,我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獰笑。
一夥外姓人正不懷好意的跑過來。
我驚慌失措,來不及撿地上的刀,撒腿就跑,跟上前麵的大隊伍。
我扭頭,看見他們撿起那條腿,然後躲到巷子裏了。
正在這時候,我忽然聽到一陣熟悉的怒吼聲,是我爸的。
我有點害怕,不敢過去。但是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是老五。哪個不長眼的敢動我們王家人?"
然後,我們這群人又烏泱烏泱的跑過去,我身不由己,被人群夾裹著衝到自己家門口。
幾個外姓人手拿刀槍棍棒正在攻打我家。我媽正站在院子裏哭。而我爸站在門外,揮舞著鐵鍬死守門口。他身上已經見了傷痕,但是依然沒有後退一步。
這時候。我早就忘了什麼夢,繞過叔叔伯伯,跑得飛快,一馬當先,揮舞著木棍衝過去。
我心裏怒火中燒,滿眼都是我爸身上的傷。我衝到一個人麵前,管他是誰,砰地一聲悶響,棍子打在腦袋上。那個人驚詫的回過頭來,看著我。下一秒,大團的血湧出來。很快流了滿臉。隨後,他倒了。
其餘的幾個人聽見動靜也回過頭來,看見身後的人群,手一鬆,凶器脫手,全都掉在地上了。
他們沒有反抗。知道反抗也沒有用。隻是呆呆的站在那裏,任由我們一刀刀的捅進身體,然後倒在地上。沒有人叫罵,頂多是吃痛之後的一聲呻吟。
片刻之後,人變成了肉,被大家塞進了背包裏。我家門前,隻剩下一地血汙。
有個伯伯說:"老五,守住自己家不容易啦,咱們王家人在一塊安全點。"
我爸點了點頭,領著我媽加入了隊伍。
不知道誰領的頭,我們開始喊一個口號:"殺光外姓人。"王莊是我們王家的,平時和睦相處的鄰居,在注定的饑荒麵前,變成了可以殺了吃掉的活肉。
我跟著走了一段,打家劫舍,把藏起來地外姓人一一找出。
忽然,我想起來木夯。不由得滿頭大汗:"木夯還活著嗎?"
想到這裏,我悄悄地脫離了隊伍,飛快的向豬先生家跑去。
豬先生家大門敞開著,滿院淩亂。看不見人,隻能看到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