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櫻終於走出了那一座座荒涼的山,到了稍微熱鬧點的地方,當他看見小鎮上空飄渺的炊煙時,感覺像到了夢裏似的。這麼些天他也是受了莫大的勞累,終於能好好享受一把了。在小鎮上花了大把銀兩,衣裳鞋襪徹底換了一遍,好酒好肉統統吃了一遍,泡泡溫泉,又到兵器鋪子把花無秋那把碎雲劍上的繡除了——總之就是徹底地讓自己放鬆了一回。
三日之後再次啟程,買了一幅青玄國地圖,騎上馬直接上官道,緊趕著朝青玄國國都青城去。寸櫻早已想好,即便是偷偷摸摸混進皇宮見她一麵也好,如能留在她身邊伺候就更不虛此行了。
從西城門進入青城後,寸櫻感到空氣裏似乎充滿了快活,盡管天空飄著的雨將他的頭發打濕,也絲毫不影響他此刻快活的心情。從進入到千影閣之後,這樣輕鬆的日子並不多,寸櫻瞬間便明白了許多。
人生在世,難免有諸多困惑愁苦,倘若放不下,隻會越積越深,坦然放下了卻又是一番新境界。他要是早些年能看透,也不會傷情如此,更不會拐了這樣多的彎子才敢坦然麵對自己的心意。就是此刻,他還未老,她仍在世間,一切都還來得及。
寸櫻騎著馬悠悠地踱步在少有行人的街道上,看著道旁蕭肅零落的枯枝黃葉,忽然,他對上一雙深黑的眸子……那個坐在茶攤的小桌旁,反手攜著青瓷茶碗喝茶的男子正盯著他看。男人的臉略黃,高挽起發髻,墨色的衣衫垂到地麵,小桌旁的白雨傘上開著墨色的蘭花,雨水從棚子的邊角落下,打在傘麵上發出“嗒”的一聲。男人放下茶碗,露出一張寸櫻再熟悉不過的臉。
“即墨?他不是被關在天牢……難道是葉雲卿派他來殺我?”寸櫻收回與即墨相對的眼光,躍下馬背,徑自走到即墨對麵坐下。店家熱情地捧來一碗熱茶,寸櫻口正渴,便端起來啜了一口。
“別來無恙?”即墨望著寸櫻,淡淡地問。寸櫻的來意,即墨心中已經猜到幾分。若非葉雲卿派來殺他,便是同他一樣,來找花無秋。
寸櫻咽下茶水,漫不經心地回應即墨:“剛逃出來。你呢,葉雲卿給了你什麼好處,千裏迢迢追到這裏來殺我?”即墨看著比從前蒼老了許多,想來這些年他也受了不少罪,否則依他的性子也不會答應替千影閣做事了。
即墨一聽寸櫻這麼說,便料定寸櫻來青城的目的跟自己相同,慶幸地勾起嘴角,“葉雲卿是什麼人,她也配差遣本將軍。我是來找她的,看來,你也一樣。”即墨掃了一眼寸櫻,發現他身上竟然有花無秋兩件隨身之物——幾年前不見的碎雲劍,還有血心。“東西怎麼在你身上?”
寸櫻知道即墨所指的“東西”就是血心和碎雲劍,然而他並不想跟即墨多說,就雲淡風輕地答:“公主幾年前已經將它們贈予我,怎麼,你有何意見?”
即墨素來知道花無秋身邊有這麼一個人,他冷酷倔強,但卻一身高超劍術,花無秋對他極為看重……可,贈他碎雲劍也就罷了,怎麼連血心都送給他?即墨猶記得當初寸櫻強闖永春殿留下的狼藉之景,花無秋雖未曾跟自己多說,但即墨也知道那一日他二人已然決裂,花無秋何不奪回血心?即墨滿眼浮出疑惑,俊眉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