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漠然聽罷,不打算回頭搭理那人,繼續搭好箭射出。這次箭插在了紅心的邊上。
我心中泛起微微喜悅,正想抓住剛剛的感覺再練習幾次,握箭的手卻被那人一把抓住。
那人從身後控製著我的兩隻手,左手握弓,右手扶箭一邊慢慢擺成一個拉弓的姿勢,一邊附在我耳邊道:“跟你說過多少次,弓部中央要與視線平行,目光所指,便是箭鋒所向。”
說罷他鬆開了撐弦的手,霎時射聲附耳,飛箭仿佛帶著凜然的殺氣,毫不留情地撕碎了揚在空中的枯草,連校場的勁風都無法動搖它分毫,刷地一聲正中把心。
這人還真有兩刷子啊。
我頓了頓,重新調整姿態,按照他教授我的方法又試了幾次,一開始隻能擦到邊界,練習了近十次後,幾乎可以達到矢無虛發,仿佛找回了當年精湛的射術。
我回首正想道謝,一張陌生的臉含笑看著我,揶揄道:“方才十箭隻中了七發,你師父都快被你氣死了。”
我瞧他的穿著不過是一般的侍衛,心中有些訝異。聽到他的嘲諷後,感激之情突然消失得無隱無蹤,他射術雖高明,可畢竟是下人,怎麼能如此羞辱人呢?
我於是冷淡道:“教本王射術的是羽林軍統領司馬上將軍,豈是爾等可以相比的?”
那人不怒也不惱,到是有幾分好奇地湊過來仔細看了看我,突然間,他毫不避諱地抓住了我被箭矢擦傷的左手,挑眉問道:“你這次怎麼沒戴虎骨扳指?”
他怎麼會知道虎骨扳指的事情?我心中更是驚訝。
二十年前,司馬燁還隻是羽林衛中郎將,我隨他練習劍術,總是練得滿手是傷,疼得我涕泗交頤,司馬燁在一旁看著一點都不心疼,還嘲笑我是“精貴的太子”。因此,我有一段時間特別恨他,也特別討厭射箭。
直到有一日,我終於連中十發,司馬燁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欣慰的遞過來一個木櫝:“上回我在獵場上射得一隻猛虎,這是用它的骨頭做成的扳指。你畢竟是我的徒弟,再精貴也要護著嘛。”
我一直都很珍惜他送的扳指,隻是在後來搬出宮的過程中遺失了。
奇怪!這種隱秘的事情,一個普通的侍衛又怎麼會知道,我警惕地望著他,他卻爽朗地笑了:“不怕疼了?總算是長大了,不是當年那個精貴的太子了。”
他說話的語調和這清爽的笑容,我一陣恍惚,竟把他和二十年前的司馬燁重疊起來……
我盯著他那張極其普通的臉,嚇得有些口吃:“這、這是移魂嗎?”
司馬燁失笑地揉了揉我的頭:“傻小子,這叫易容。”
這個傳奇故事中才會出現的詞,突然從旁人的嘴裏冒出來,我有些難以置信:“易容?”
司馬燁看我的眼神中多了一絲輕蔑,臉上仿佛寫著“你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歎息一聲道:“賀蘭雖然是中原的姓氏,但卻有樓蘭國的血統,自然也傳承樓蘭的許多秘術……”
他邊說邊解開衣領露出鎖骨,順著肌膚的紋理輕輕地揭開一層皮,雖然沒有完全撕下,但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原有的皮膚上確實緊緊地貼著一張薄皮。司馬燁小心仔細地貼了回去,竟然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他整理好衣襟後,對我解釋道:“你剛剛所見到的,這便是所有秘術中最詭秘的——易容術。”
我這才恍然大悟,對此感到十分驚奇:“如此精妙的工藝,不知這張皮出自賀蘭氏誰人之手啊!”
司馬燁聽罷哈哈一笑,明明是在誇讚旁人,他卻顯得有幾分自豪:“自然是賀蘭家的幺子阿段啊!”
賀蘭段?我一陣愕然,隨即明白過來,李真淳再怎麼蠢,也不會真的把羽林衛統領這張王牌舍棄,所以賀蘭段就用易容術把司馬燁留在了宮中。現在看來,無論是我入宮,還是假裝遣司馬燁去護送官銀,都是他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