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處暑後的永樂城被一股透骨的寒意侵襲,我在常服裏多添了件衣,踏著安願寺寅時三刻的鍾聲,不慌不忙地上了馬車。
我雖然難得起了回早床,但精神卻委實不太好。
昨夜,我拖著沈安然在房裏,討論了很久的國事,直到午時才就寢,又因為李孛弼要造反之事而憂心忡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反正閉著眼也睡不著,我於是索性睜開眼數起了綿羊,誰想竟然數到了天亮。
我坐在馬車裏,靠著窗暗自歎息一聲,忽而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側傳來:“王爺昨晚睡得可好?”
我心道,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並暗暗給了那人一個白眼,突然恍惚間意識到,這廂裏明明隻有我一個人才對啊!
我一驚,心魂不定地回頭一看,沈安然的一張俊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目光溫柔地看著我。
仿佛是看出了我的驚訝,沈安然解釋道:“在下今日起晚了些,還願王爺不嫌棄,能載一程。”
又來坐順風車?
我抽了抽眼角,這一幕可真是似曾相識啊。
見我一臉不悅的樣子,沈安然從懷裏掏出一個熱乎乎的東西,放在我的手心,道:“這是乘車的謝禮。”
我將信將疑地拿起那東西,定睛一看——竟然是剛出爐的胡麻燒餅!
這……沈安然這是在籠絡收買我嗎?
哼!我才不會入他的套呢!
這麼想著,我的手卻不自覺地拿起燒餅往嘴裏送,香膩的滋味瞬間盈了滿口。
我嘴裏吃得香,心裏卻在唾棄自己。
哎,我真是個沒出息的王爺,隨便一個美食計就能我把製服。
沈安然微笑著看著我,並從懷裏掏出了帕子,仔細地將我唇角的碎渣抹掉。
哦不,不隻是美食計,還有美男計!
或許是最近和沈安然接觸得太多,明明被他做著這麼親昵動作,我卻能泰然自若,心情甚至有些舒暢。
若是換了以前,臉肯定早紅成了猴屁股!
我這麼想著,下意識摸了摸臉蛋,發現它又冰又滑,不禁暗喜:多虧在這險惡的官場廝混了這麼些年,我的臉皮終於厚了不少,不錯不錯。
可我還是沒有沈安然厲害,瞧,他無論做了什麼讓我惱怒的事情,總有辦法討的我歡心,我一度拿他沒轍——真是個磨人的老妖精!
我忽然感到非常頹然無奈,看著沈安然千年不改的笑容,撇嘴道:“你昨晚為什麼不把你們的計劃告訴本王?”
沈安然淡然道:“以後王爺自然會知道,現在說穿,不就少了些樂趣嗎?”
嗯?少些樂趣?
少了樂趣的是你才對吧!
我暗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道沈安然是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壞心眼了呢?
仔細回想——這家夥好像一直都是!
馬車搖晃著駛向了朱雀門,大明宮就在正前方,我透過窗,看見外麵天色尚早,盤算著要不要先去李真淳那裏走一趟,把李孛弼的詭計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