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聽罷正欲退下,李雲初忽然道了一句:“你出去告訴太子,讓他別跪了。”
“諾。”
夏後之死被一筆帶過,人人都以為是皇帝親自下旨賜死的。後宮風水輪轉,皇帝很快厭倦了淑妃,轉而獨寵陳昭容,昭容寵冠後宮,不久被封為貴妃。
夜深,甘露殿內一片亮堂,李雲初遣散了殿內所有侍仆,隻留劉公公一人陪在身邊。
劉公公剪了段燭芯,又替李雲初添上一杯新茶,李雲初未抬頭,忽而道:“近日後宮可有什麼動靜?”
劉公公答道:“回皇上,近來陳家權勢甚大,陳貴妃多次暗中攝政,皇上可要處置她?”
李雲初接茶,壓茶蓋輕輕拂去碎葉,淺嚐一口,道:“用不著朕動手,她遲早會自掘墳墓。”
果不其然,短短幾日內許多官員都開始主動彈劾陳家,說他們權勢遮天,養女禍國,是大周之害。
夜裏,劉公公又給李雲初添茶:“皇上想借刀殺人?”
李雲初卻笑了:“報仇當然要親自動手,那樣才痛快!”
同年陳貴妃因吃了孫婕妤送來的補品吐血身亡,皇上沒有怪罪孫家和婕妤,引起陳家的不滿,孫家弱小,本是打著依附強者的算盤,可惜陳家心高氣傲,向來是萬人吹捧,沒傷過麵子,自然不願吃這啞巴虧,於是乎,孫陳兩家的結盟就此瓦解,不但如此,兩家還在朝上暗中對立抗衡,水火不容。
陳家侵占了太多人的利益,終究成了眾矢之的。
劉公公大喜:“夏家倒了,孫陳二家已然離間,皇上接下來想做什麼?”
李雲初放下手中的文書,又取來下一摞奏折:“處理完後宮瑣事,接下來便是清理朝堂。”
次年有學士買官被禦史彈劾,皇帝下令嚴查百官家產,卻發現陳家賬目大有文章,借此機會處理了一大批陳家的擁護者。終於陳家人坐不住了,也開始在治國上對李雲初百般刁難,但李雲初早有準備,消滅陳家在此一舉。
原本一切進行順利,可忽然有一天渝東斷了聯絡,李雲初本想親自查清此事,卻又遇到朝堂內亂,隻好派人前往調查,同年又遇淑妃產子身亡,情急之下,他隻好將孩子托付給德妃,次年德妃病死,李雲初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個局。
時隔數年,李雲初從未想過自己會來這上陽宮。
宮人一波接一波傳報,那女人才從名貴奢華的簾幕中走出來,陳湘似乎不曾老去,嬌豔如牡丹的容貌,依舊纖細的身材,華貴服飾上金線繡的鳳凰圖案更是讓李雲初感到厭惡。
陳湘站在高台上,紅唇似血般刺目:“皇上,別來無恙?”
李雲初恭敬道:“兒臣無恙,隻是太後壽高,應當注意調養。”
陳湘眉尾輕挑,別有一種風情:“這可怪了,皇上不是一直盼著哀家早日歸西的嗎?”
李雲初故作鎮定,麵容和善:“太後是兒臣的母親,兒臣隻盼母親延年益壽。”
陳湘忽而笑了,她拖著長長的披帛緩緩走到李雲初的麵前,纖長的玳瑁指套輕輕滑過他的麵龐,細長的鳳眸如刀割瞥向他:“皇上此次前來可是為了那賤婢的孩子?”
李雲初也不避諱:“是,同為後宮婦人,兒臣不知太後為何要下此毒手。”
陳湘用一根手指挑起李雲初的下巴:“陛下不是在擔心妃嬪,是在擔心自己的孩子吧?”
不待李雲初回答,她便轉身悠然道:“隻因這東宮煩悶,哀家近來閑得發慌,想抱抱孫兒,享一享天倫之樂,皇上不會不同意吧?”
李雲初的笑僵在臉上:“兒臣怎會不同意?兒臣隻是怕給太後多添許多麻煩,傷了鳳體。”
陳湘回眸笑得嫵媚:“有得必有失,皇上最懂這個道理。”
所有的子嗣中他最疼愛最關心的就是夏妍和慕兒的孩子,他知道,這次他的軟肋又像線一樣被她牢牢纏在手中,他心有不甘,卻又不得不忍。
“皇上不會是舍不得吧?”
“太後言重了,兒臣明日就將淳兒送來。”
陳湘笑得更深了:“勞煩皇上了,皇上日後若是想念,便來上陽宮坐坐,哀家隨時歡迎。”
李雲初頓時頭皮發麻,似有蛇蠍在腳底蠢蠢欲動,他緊張到幾乎要嘔吐,但卻強顏笑道:“太後一番美意,兒臣心領了,近日朝政繁忙,怕是沒有這閑空了。”
“不急不急,說不定,陛下再來,淳兒就能進太學了。”
李雲初暗暗咬牙:“那可真令人欣喜。”
李雲初走後,陳湘獨自一人站在空空蕩蕩的大殿上,看著殿內四座雕龍金柱,忽而輕不可聞地笑了。
“十年了,雲初,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