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夏妍的話,那宮女竟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手裏攥著夏妍的嫁衣,杏眸含淚苦苦哀求:“奴婢隻是一個小宮女,請姑娘手下留情不要責罰奴婢!”
夏妍見她這副可憐模樣,於心不忍,叫她退下了。
她將自己滿頭的金銀首飾一件一件取下,對著銅鏡披散下烏黑如墨的長發,她以為今晚不會再見到白日裏與自己對飲喜酒的郎君了。
卻不曾想,在她準備合衣入睡的時候,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從殿外闖了進來。
多年後,夏妍想起來,方知那一刻,是這場噩夢的開始。
他闖進來,未有過多的解釋,理所當然地上了夏妍的床榻,滿身的酒味侵襲而來,夏妍稍稍捂住口鼻,將他往旁邊推了一下,不知是因為他滿麵桃紅,又或是模樣滑稽,夏妍忍不住笑出了聲。
李雲初覺得奇怪,翻身看著她問:“你笑什麼?”
夏妍這才發覺此人雖醉,卻還未喪失神誌,便誠實道:“臣妾聽說皇上有急事在身,連夜出宮,卻沒想到是去喝花酒了。”
李雲初聽出了她是在打趣,起身將她抱入懷中,上下打量了半刻,才道:“蓋上蓋頭朕還以為是什麼絕色佳人,沒想到陳太後為朕找了這麼個破相的千金。”
夏妍聽出他是在嘲笑自己的胎記,慌忙用手蓋住,嘴上也不饒人:“臣妾也未想到,陛下在殿上莊重得體,私底下竟是個不可救藥的酒鬼!”
李雲初手中攥緊了拳,卻沒有發作,而是裝腔作勢地將夏妍按在了床上,一邊扯她的衣服,一邊戲謔道:“夏姑娘沒睡,是在等朕圓房嗎?”
他舉動突然,夏妍一開始還緊緊護著衣物,聽他這麼一說,反而停止了掙紮,李雲初以為她是欲拒還迎,卻聽那冰清玉潔的姑娘柔聲道:“陛下是不會同臣妾圓房的,因為陛下打心眼裏厭惡臣妾,不是嗎?”
李雲初身體一僵,好似被人看穿了心思,停止了那番動作,板著臉起身要走,卻被夏妍拉住了:“宮中皆是耳目,陛下來了又走,明日又該如何向太後交代?”
李雲初這才發覺,眼前這個看似直率單純的女子,心卻如一麵鏡子,比誰都明白。
夏妍挪了地方,李雲初重新坐回她身側,李雲初想或許這個女子有別的價值,於是動作溫柔地輕撫她的發梢,附在她耳畔悄聲道:“隻要你聽話,你想要什麼,朕便可給你什麼。”
夏妍聽罷卻苦笑一聲:“既入宮,嫁作君婦,臣妾隻想與陛下以心換心。”
夏妍明白從入宮的那刻起,她就該斷了那些奢念,隻能做合乎身份的事情,自由於她,已是遙遙無期。
李雲初沉吟良久,目光深邃地盯著她,似要在她臉上盯出個窟窿:“是你想要朕的心,還是夏家想要?”
夏妍知道他的顧慮,乖順道:“這是臣妾一人的心願。”
如果現在不能和李雲初處理好關係,接下來宮裏的日子一定更加難熬。
“妄想!”
李雲初站起身,猛然甩開她,夏妍被重重地摔在了床角,肩部傳來一陣劇痛,但她還是佯裝鎮靜,掙紮著坐起身來,與他平視:“為何?”
看著夏妍的迷惑的眼神,李雲初竟不敢與之對視,將臉側向一旁,避開她的視線,一字一句道:“因為你是女人。”
“朕不相信任何女人。”
夏妍卻沒有追問原因,隻是平靜地起身,從背後輕輕握住李雲初的手,聲音誠懇:“要怎樣,陛下才能相信臣妾?”
李雲初沒想到她會如此執著,便故意刁難:“除非,你能幫朕擺脫太後。”
太後陳湘是夏妍的姨母,夏妍嫁入宮正是她的主意。一是作為砝碼,穩固夏家在朝野的權勢,再是作為太後的耳目,來繼續控製和左右身為皇帝的李雲初。
李雲初以為像她這樣的弱女子,無論如何,絕不可能背叛自己的親族,他這樣說,隻是希望她知難而退,離自己遠點,可夏妍卻有其他打算,她目光誠懇而堅定地望著李雲初,鄭重地說了一個字。
“好。”
很多年後,李雲初還會想起夏妍那時的神情,堅強又決絕,就像一樹傲雪獨放的寒梅。
他有的時候會想,如果自己能早些遇到夏妍,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那樣他一定會倍加愛護她、把天下美好的一切都獻給她,又或許,不管多早遇到夏妍,他都隻會如今生這般糟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