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相傳,在千百裏之外的丘陵地,有座蓊蓊鬱鬱的鳶首山,鳶首山上有個鳶首村,鳶首村後頭有株鳶首花。

鳶首花汲日月輝光,通靈性,時常行蹤詭譎,見首不見尾。

有人好奇:既然是朵花,就應該紮根在泥土中隨雨露日光生長,怎麼會不知行蹤呢?

據村中人透露,這株花可不是一株普普通通供人賞玩的俗物。

它是株本性凶狠的食人花。

此時在鳶首山腰的小路上,有位頭戴棕竹鬥笠的男子。他姓謝名升,乃是天硯山上一隻擁有千年修為的虎妖。此番化為人形前來,就是為了調查清楚鳶首山的異狀。

謝升將額頭向下微傾,上半邊臉便隱沒在圓簷之內。帶路的村民看不清來人模樣,隻當他是位真人不露相的雲遊道士。

村民的眼睛忍不住向後瞟,他暗自猜測:從下頜骨勾勒出的俊俏輪廓來看,這雲遊道士應當也是個儀表不凡的人物。

“道長請看,此處有兩條路。”麵前的山路走到盡頭,村民指著小路的兩條分岔口,“一條通往鳶首村,一條通往鳶首花棲居之地,您準備走哪一條?”

兩棵枝葉繁茂的巨樹突兀地聳立於山間,而通往鳶首花的小路穿過兩棵參天古樹後消失在視線中。它們將陽光悉數遮蔽在山腰外,陰涼的風將樹葉吹得窣窣打顫。

樹影翳翳,雲煙渺然。

謝升踏在腳底的綠草叢上,看著麵前的花葉縱橫交錯,儼然長成了一座牢固的高牆。他竟發現這些肆無忌憚的小樹枝沒有別的來處,全是由兩棵古樹抽枝發芽而成。

謝升伸手戳了戳這堵花葉牆,不由得心生疑惑:“平日裏你們怎麼過去?”

“平日裏我們不過去,裏麵的鳶首花也不出來,每年隻有那一天——”村民向悠遠的碧空望去,回憶道,“隻有那一天,鳶首花將這兩棵大樹連根拔起,結界消除,村中祭司帶領我們敲鑼打鼓來到此處。將人牲丟入後,這堵綠牆便訇然複現,堅如磐石,再無人可入內。說起來,道長來得真是時候,今年的鳶首祭祀日馬上就要到了。”

“鳶首祭祀日……”謝升蹙眉:“敲鑼打鼓?”

“沒錯。”村民笑眯眯地頷首,“等鳶首花食用完人牲,它便會向天施法,保佑村子來年天降祚福、五穀豐登,所以我們才敲鑼打鼓為此慶祝。”

用活人性命換取收成和財運,實在是殘忍罪惡,哪裏值得敲鑼打鼓奔走歡呼呢。

更何況這妖花未必能帶來風調雨順的祥兆。按照謝升多年行俠仗義的經驗,妖花極有可能誘騙了鳶首村村民,驅使他們送活人給它吃。

想到這兒,謝升心中怒氣大盛,他右足一點,騰空而起,手掌四周空氣霎時蒸騰開來,一時間大風四起,呼號的狂風吹開了遮天蔽日的樹葉,陽光垂直落下,映出一道白日貫虹的景象。

謝升掌風朝前一揮,綠油油的高牆便被劈出一條兩人寬的入口,長風灌入,四周掀起一陣飛沙走石,轉瞬變成了花葉海中的漩渦。

村民被風沙吹得蓬頭垢麵睜不開眼,他抱住漩渦對麵的一棵桑樹呻|吟:“道長!您這是要做什麼?!您快下來,不要擅闖鳶首後山,否則鳶首花靈該生氣了!”

謝升隻當他被妖花迷惑:“我這就替你們除掉這株妖花,你在這裏等我的好消息!”謝升收起掌風,在狂風中不忘抖抖衣袖,“大伯,莫要沉迷不悟!”

抱著樹幹瑟瑟發抖的村民一個眨眼,謝升便消失得無煙無蹤,四周作亂的狂風已停,連古樹牆上那個可怕的漩渦也不見了。

村民後怕地吞了口唾沫,在原地呆坐半響才終於回神。他踉蹌爬起,拍拍站在衣擺上的泥土,邊跑邊喊:“不好了,大祭司!不好了!有歹人來村裏迫害鳶首花了!”

……

謝升飛落在一片草海之中。

周遭悄然寂寂,連風聲都輕得可憐。頭頂天色沉靜,湖麵上是黯藍的倒影。

這風景像極了他家腳下傍晚時分的硯山湖。周圍的碧樹綠草將湖泊環在中央,微波粼粼的湖麵在群青簇擁中展現出了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姿態,在晚霞的映照下,顯得清麗又嫵媚。

可惜,還有稍許不同。

這個結界裏的晚霞太淺了,淺得毫無半點真實感。

謝升沿著湖邊走了半圈,倏地發覺頭頂漏了一抹刺目的光線出來。他抬頭一瞧,竟發現這邊的天空碧藍如洗,太陽像隻破殼的蛋黃,發著金燦燦的光。

與那邊的傍晚天色形成了強烈反差。

他心裏一驚,身體一躍而起,踏著枝頭向湖外飛去,陰翳的樹林越來越亮,晚霞頃刻間轉為朝陽。

謝升停在一棵苦櫧樹的樹頂,俯瞰空曠無人的結界。

他終於發現,原來此處時空錯位,清晨傍晚各占一半林地,湖泊最中央便是一條分界線,與四周景致共同組成一副簡易的陰陽八卦圖陣。

就在這時,他腳下的苦櫧樹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搖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