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咋啦?”
“要撈食,就莫多管閑事,明不明啊?”
“中。”年青司機將目光調回望車頭前方,待車門關好,迅速離開。
阿哈全身無力,被兩個男人架著來到一片棚戶區,打開一間等待拆遷的破屋,他們推她進屋後鎖上門離去。
拆遷屋的窗戶被封了,裏麵光線昏暗。角落裏有個女孩卷縮著,直到兩個男人的腳步聲在房子外麵消失,她才輕輕的移動,過來把阿哈扶到一張破沙發裏坐下。女孩覺得阿哈麵熟,湊近端詳著,認出阿哈,便拍她的臉:“姐姐!姐姐!”
阿哈依然迷糊:“你……”
“姐姐,我是秀秀,在金海沐足城見過你的。”
“秀秀……”
“對嘍,我是秀秀,貴州安順的。那次你和那個哥哥帶警察來救我的時候,他們把我的嘴蒙住,關起來了。你咋個落在他們手裏咯?是被放煙毒了吧?喝點水,來,多喝點水就沒事了。”
黑暗的房間讓阿哈感覺到是在深夜裏一般,頭暈,全身無力。秀秀喂她喝了水,她睡了近兩個小時,在轟隆隆的飛機的聲音裏醒來了。秀秀還在扶著她的頭,飛機飛過頭頂的巨大聲音令整個房屋都震顫。昏暗的光線裏她打量著秀秀兒童般的小臉,慢慢回想在哪裏見過。
“姐姐,你想起來了嗎?我告訴過你,我是貴州安順的,我們是同鄉。”
“安順……秀秀……”
“是的,我就是秀秀,雖然我們隻見過一次,你一定記得我的。那個晚上你和一個小哥哥來洗腳,我告訴你我被拐騙了,你想救我,我知道你帶警察來了,可惜你們找不到我。”
阿哈想起來了。那是她在流行前線做櫥窗真人模特的第一天。下班後發現腳腫得穿不了鞋,阿新帶她去沐足。
“阿新,阿新在哪裏?這是什麼地方?”
她想起了阿新,他膽小怕事,一會兒在她麵前扮乖,向她撒嬌,糾纏著她,一會兒又歇斯底裏。他眉清目秀,象以前貴州飯店樂隊裏的那個貝司手——一個安徽男孩。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因為瘦麵部的輪廓很鋒利,皮膚很薄,有些透明。後來他的麵部廓開始變得柔和,也不時向她流露他深深的溫存,隻是她總是將他當成一個可愛的夥伴而已,並沒有將他當成男人。他嫉妒,狹隘,他拋棄了她的可兒,以為沒有了那孩子,他就可以得到她,真正的得到她。他不了解她的性格,也不了解她的經曆,她從一開始就感覺到,他永遠是無法全部了解她的,盡管他們是同齡人。她想不起是如何離開了他,隻記得他給她吃水果,新鮮的五角形的楊桃,切開後是一個個綠色的海星星,多汁清甜,她吃了很多。至今一想起這種漂亮的水果,她就有饑渴感。
她一直在找孩子。可兒!她的心在發抖,不知道他在什麼樣的地方,落在哪個邪魔的手裏。她去過了許多地方,但還是沒有找到她的可兒。世界到底有多大?當她在金竹大寨的時候,世界很小很小,世界就是一個花園,就是景象分明的四季,是阿媽伶俐俊俏的臉和阿爸金定寬厚明亮的歌聲,是布摩的預言。後來她到了貴州飯店,世界是音樂,是顏如卿的憂傷和冬天春天寒冷的夜晚。
現在,世界很大,多變,陌生。時光的流水線密布宇宙,每個人都隻是不同的流水線上的小小的塵埃,他們可能會相撞,更多是擦肩而過。他們各自有著難以確定的生活,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飛翔的結果:是飛得更高更遠到達更美麗的世界,還是會中途跌落摔傷手腳墮入深淵……這是一個可以飛翔的世界,這個世界,誰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大,人們紛紛地湧來,他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的塵埃。
她無力地伏在沙發上痛哭。
“姐姐莫哭,會哭壞身體的哦!”秀秀一直拍著她的背,又重新給她倒了水。
“秀秀,是誰把你關在這裏的?”
“是他們。他們要我和男人睡,我不幹。別看我個小,力氣很大的,我敢咬人!姐姐你看,我手上的這些傷都是他們用煙頭燙的。”
“他們?他們是什麼人?”
“是……”秀秀不知道怎樣回答。對於這個貴州鄉下姑娘來說,世界上對人的區分隻有兩種:男人和女人,好人和壞人。
“他們是壞人。”秀秀說。“這個屋子一直關了不少人,好多我們貴州的姑娘,她們被關一兩天就被帶去接客了。我堅決不做,我不吃飯,他們沒得辦法,就一直把我關在這裏,還說要把我賣到外國去,讓外國人來折磨我們。姐姐,去外國是不是要經過一個大海?”
“你學過地理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