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之死(1 / 3)

羅伯特深深地吸下指間的香煙,他兩腿張開坐在獨凳上,口中還念念有詞。

“我們不需要……我們不需要酒水……”

穿著牛仔服的人在他麵前來來往往,“燈光!燈光準備!”

“誒誒,那個誰帶上你的人放風去,機靈點!”,說話的人蹲到羅伯特麵前。

“老大,一切準備就緒。看你的了。”

羅伯特看著他,甩了甩一頭金發,說到:“人都到了?”

“能來的都來了,加上新入幫的,整個會場都填滿了。”

羅伯特把煙扔掉,用鞋跟在煙上踩了又踩,“小鋒啊,我讓阿芸跟著荀念,那小子跟荀念搭上關係了嗎?”

“還沒動靜,那個荀念太雞賊。要我說老大,就不該讓阿芸去,他太年輕了。”

“你錯了,我看這事隻有阿芸能辦下來。荀念要是來我們這兒,希望就有了呀。”

一個人從黑暗中走出,拍了拍小鋒的肩膀,小鋒接著道:“老大,該上了。”

羅伯特站起來,兩旁的牛仔推開門。亮堂的光芒傾瀉在羅伯特的臉上,他逐漸看清麵前的會場,台下滿是戴著牛仔帽的人,他們正對著他歡呼沸騰,他對著他們招了招手,然後示意他們安靜下來。

“今天,我們聚在一起,因為我們都是牛仔幫的成員。我們之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可這並不妨礙我們有共同的追求。”,羅伯特的聲音富有磁性,全然吸引住了台下的人們。

小鋒站在舞台的左側,他身邊站著位身穿牛仔服、留八字胡的青年,他忽然說到:“留意台下可疑的人,仔細觀察他們的表情活動。”

八字胡青年點了點頭,於是小鋒接著到:“你和你兄弟才加入牛仔幫沒多久吧,聽說上次荀念還幫你們脫險了?”

“對,荀念先生是個好人。”

“嗬,可惜這世道好人難過呀。”,小鋒回答到。

“我們不需要麻醉自己的酒水;我們不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賭博;我們不需要沒有原則、放縱到底的生活!多少次我們告訴自己,夜遊人是優雅的、是高貴的、我們摒棄白晝的生活由此成為更好的人。可我們真是如此嗎?還是說我們僅僅是沒有勇氣去探索,那個丟失已久的白晝世界。還是說我們僅僅是以此慰藉自己,當作自己沉淪的理由。我想任何一個時代都少不了改革,可或許令我們先前時代感到可笑的是,我們的改革要由一群穿著牛仔服的人來推行。但我們別無他法,我們失去的純真,就寫在這身衣服上,我們的未來也就寫在這身衣服上。關於這一點,無可置疑,毫不可笑。存在即合理,我想牛仔幫的繁榮,跟我們夜遊人所缺少的東西脫不了關係。你們回去告訴自己的家人,拒絕花天酒地、拒絕一夜暴富的幻想、拒絕潛藏在陰影裏的誘惑。來牛仔幫,我們為你安排工作,我們為你解決溫飽,我們用音樂為你提供精神的快樂,我們用勞動幫你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我想我們要做的事很簡單,那就是幫夜遊人找回純真!”

“找回純真!找回純真!找回純真!”,台下的觀眾跟著一起呐喊。

“等一等!”,一個高而亮的女聲尖叫到,大家安靜下來把目光聚集到她那兒去。

“羅伯特先生,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您這次集會符合夜遊人章程嗎?”,這女子年輕嬌豔,生得媚眼,牛仔服勾勒出她良好的身材,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是來找茬兒的。

“您這次集會符合夜遊人章程的規定嗎?”,她又問了一次。

“當然。我相信夜遊人章程上沒有規定不能進行自由集會吧。”

“嗬,自由集合當然是允許的。可有組織的暴亂,那可就……您有什麼證據證明您這是自由集會呢?”,她笑道。

“她是……”,八字胡青年看到她,不禁說到。

小鋒疑惑到:“怎麼,你認識她?”

“哦,是的。上次我弟弟被一個乞丐為難,荀念先生就是找她幫忙讓我弟弟贏下牌局的。她常年遊走在璀璨之石的中下層,由於她八麵玲瓏、聰慧毒辣的性子,還有時常更換的服裝,我們都叫她百變姬。”

小鋒皺起眉頭,“安保隊,摁下那個女人!”,他拿起對講機說到。

“她到底想幹嘛?”

羅伯特平複自己的情緒,接著到:“這位女士,您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們是有組織暴亂呢?”

她突然笑了,“我沒有,但是我這一通電話過去,事情就說不明白了,事情說不明白,我可沒損失。”,她張開手臂在空中比劃,配合她抑揚頓挫的語調顯得極富戲劇性。

小鋒從後台衝出,指著她道:“百變姬是吧,你想怎麼樣!”

“你們瞧瞧,嘖嘖嘖,要命的急性子。在我們談好之前,最好別讓你的這些大老鼠們碰著我了,要是我一激動手一抖那就很讓人難過了。”,她舉起手機,展示給他們。

她看著羅伯特說到:“我要的很簡單,100塊銅元。”

“不可能!”,小鋒回答。

羅伯特正打算開口,被她打斷到:“噓!別拿你們那一套來哄我,我們講點實際的,100塊拿不出來,50塊銅元,我們交個朋友。怎麼樣,羅伯特先生。”

羅伯特止住又要發怒的小鋒,沉默了幾秒,隨後笑到:“好,你這個朋友我們交了。可你得清楚這50塊銅元,是朋友之間的贈與。不然要是每人都來勒索我牛仔幫,不太妥當吧。”,說完他看向一旁的八字胡,八字胡青年扔來一個麻袋,羅伯特接住麻袋轉給百變姬。

百變姬拿著麻袋往裏瞧,的確是印著N字樣的銅元。她抓起一把往空中一撒,人群湧動起來,人們紛紛開始搶奪落在地上的銅元。

“再見啦!牛仔幫的笨蛋們!”,她嘲諷地喊道,消失在人群中。

“老大,她……”

“可憐人啊,沒關係的,我這50塊不會白花出去,相信我,我們有機會用到她。”

……

羅伯特蹲坐在地上,將厚厚的一疊筆記放在胯下。他就著微弱的燈光,一頁一頁翻閱著,抽出胸前口袋裏的黑色鋼筆,不時地在筆記本上來來回回。大床的一邊是一位烏黑長發、一襲連衣白裙的女子。女子懷抱著幾個月大的嬰兒,嬰兒逐漸睡去、不再哭鬧,她也緩緩鬆了口氣。她把孩子放在搖籃裏,光著腳丫走向羅伯特,柔柔地從背後抱住他。

她開口問到:“聽說今天的演講出事了?”

“又是小鋒告訴你的?我說多少遍了,這種事你不用關心的。”

“可有時我忍不住想問問。”

“唉,改革勢在必行,不得不多費點兒心思。”

“現在的情況很複雜,前些日子樓上有傳言說,夜晚在變短……上次老板派人出任務,據說帶回來白天的人,就跟這事有關。但傳言很快就消失了,沒人再提。改革的事,我知道一定要進行,可你自己也要格外小心。”

羅伯特笑到:“像我這樣狡猾的兔子,總是要比一般人幸運一些的。上帝不會要我死,否則這個世界會顯得單調許多的。”

羅伯特將筆記放在窗台,微弱的燈光被風吹散。這裏的夜靜靜開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