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吼——!”
俱樂部洗手間的門被不斷撞擊,脆弱的門板中間被撞出一個大洞,鮮血淋漓的手從門後探出來,毫無章法地在半空亂抓,聞夏站在洗手間最裏麵靠窗的位置,快速摸出手機給弟弟聞川打了個電話。
沒人接。
他有些著急,再打了一次,還是沒人接。
眼看門要被撞開了,這些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看起來有些像末世電影裏的“喪屍”,聞夏沒打算擅自挑戰這些“古怪”的東西,他匆匆給聞川的手機發去一個定位,然後翻窗跳了出去,從俱樂部的後巷往外跑。
他腦子裏閃過了很多念頭——俱樂部裏藏了恐-怖-分子?精神病院的人跑出來了?還是脾氣過於暴躁的癮-君子?
但這些念頭又很快被他挨個否決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他直覺它們很危險,絕對不能被抓到。
聞夏雖是個商人,但平日也有注重鍛煉,一周至少去健身房兩回,每回待夠兩小時。身體肌肉線條明顯,雖沒有誇張的肌肉,沒有看起來很威猛的身軀,但體力還不錯。
他邊跑邊解開了襯衫上的領帶,開了兩顆扣子,回頭看時,正看到幾隻血淋淋的東西從窗戶探出頭來,像恐怖大片一樣狂嘯著看著他離開的方向。
饒是聞夏平日見多識廣,此時也被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看見了十幾分鍾前還在包間和自己談生意的合作夥伴,此時對方脖子上開著個巨大的窟窿,那裏流出了黑色的血液,整個人的臉麵不自然地鼓脹,皮膚下的血管清晰可見,雙眼渾濁慘白一片,正尖利地吼著什麼。很明顯那絕不是要招呼他喝一杯再走。
如果說之前他還有些茫然,直覺到了危險,準備出去找人處理這件事,那麼這一刻,他的後背刷然被冷汗浸透了,不好的預感直衝心間。他衝出巷口時,故意放慢了腳步,從旁邊的垃圾桶上隨手撿了隻玻璃酒瓶拿來防身,滿臉警惕。
果不其然,街上已經完全亂了。
對麵的商鋪起火,馬路上車輛互相撞在一起,車前蓋起了濃煙,人們在驚慌失措地尖叫奔逃,從俱樂部大門裏不斷跑出類似“喪屍”的東西,見人就撲,模樣猙獰。聞夏餘光裏看到一個黑影朝自己撲來,他下意識躲開,身體緊貼牆壁,就見那人穿著俱樂部裏服務生的製服,襯衫上的領結被扯斷了,正被一隻“喪屍”撲在身下,麵色恐怖地朝聞夏伸出手。
“救——救——”
話沒說完,他的脖子被咬斷了,就這麼渾身抽搐地猝死在了聞夏麵前。
聞夏瞳孔驟縮,視線裏倒映出喪屍趴在對方身上吃肉喝血的畫麵,膝蓋有些發軟。他隻是個普通的生意人,沒見過這種血淋淋的場麵,濃烈的血腥味飄散在鼻端下,他緩慢小心地退後,竭力不引起那“喪屍”的注意,才退了幾步,硬底的皮鞋踩到了什麼東西,發出輕微的“哢”聲。
明明四周都很亂,尖叫、咆哮、汽車的鳴笛聲不絕於耳,但這微小的“哢”聲卻仿若在耳邊炸響的驚雷,聞夏雞皮疙瘩刹那竄了滿身,握緊了手裏的酒瓶,那“喪屍”抬起頭來,四腳爬行,慢慢朝他移動過來,鼻翼還不斷開合,仿佛在嗅什麼氣味。
聞夏喉嚨動了動,餘光朝四周看去,飛快地計算逃跑路線。他的車就停在路對麵,他得跑過去,開車門,進車內,開車……
這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了漏洞,就必死無疑。
他舔了舔因為緊張顯得幹裂的嘴唇,旁邊的店麵玻璃窗上映出他高大幹練的身軀,他的麵容十分英俊,帶笑的時候顯得紳士優雅,板著臉時則帶了不怒自威的氣質。因為常年帶著仿佛用尺子量過的笑容,麵無表情時嘴角習慣性地上揚著,哪怕這時候,也像是一副不笑也笑的神情,顯得有些倨傲和嘲諷。
可惜對麵的喪屍並不會看表情,否則它就會發現,眼前的這個人其實是個硬骨頭,它轉動頭顱,脖子上青筋鼓起可怕的弧度,仿佛那脖子可以毫無負擔轉個360度什麼的。
聞夏閉了閉眼,伸手扯開領帶丟到一邊,心說:拚了!
他剛抬起手,耳邊猛地響起激烈槍聲,喪屍眨眼間被打成了篩子,聞夏耳邊嗡嗡直響,轉頭時發現一輛軍用裝甲車停在路邊,車上的人戴著頭盔,坐在車頂揮手:“走!快點!”
聞夏立即往街對麵跑,後方的救援車打開車門,將他一把拉了上去。
車廂裏已經坐著好些被救的路人,正驚恐萬分,神情恍惚,完全無法理解眼下發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幾乎是一個動作——打電話。
他們不停地撥打電話,但是電話那頭顯然沒有人接,有個年輕的姑娘忍不住哭了起來,捂著嘴渾身發抖,手機從指尖掉落,聞夏看了她一眼,俯身幫她撿了起來。
屏幕上,通訊錄裏標準為“媽媽”的號碼被顯示撥打了十七次,始終無人接聽。
這種絕望的感覺很快在車廂內彌漫開來,勝過了最初的恐懼和茫然。有個中年男人摸出根煙,哆哆嗦嗦地點上了,抽了幾口又狠狠掐滅,握著手機的手指不斷顫動,好幾次都按不準電話上的名字。
聞夏走到車廂角落裏,看了眼手機,信號一欄顯示了一個大大的叉。
他深吸口氣,抬手拍打車廂,車廂上一個隔離窗口被打開,露出了前麵駕駛室裏一張男人的臉,對方不耐煩道:“安靜待著,我們還有任務……”
“不好意思。”聞夏語速不緊不慢,卻帶著不容置疑地威嚴,沉聲道,“我得去找我弟弟,你們可以把我放在興南北街嗎?不麻煩你們,我自己可以找過去。”
“不行。”對方立刻拒絕了,語氣裏充滿了焦躁和壓抑的怒火,“一個兩個都要去找人,找什麼人?現在的情況你看不見嗎?我們的任務就是救你們出去,B城所有區域都有專門的救援隊,你弟弟會沒事的。”
他說完,不等聞夏再說,直接關上了隔離窗口,無論聞夏再怎麼拍打,也不回應了。
“沒用的。”抽煙的中年男人道,“我要去找我老婆孩子都不讓,說是有人會救。我知道他們是為了我們好,但……誰放心得下?我也不是要添亂,可那是我的家人,又不是他們的,現在亂成這樣,他們會放在心上嗎?”
年輕的姑娘也哭道:“我得去找我媽,她一個人在家……嗚……”
也有人勸慰道:“隻是小混亂,沒事的,可能是什麼……什麼毒氣汙染。我瞎猜的。你們要相信警察,他們會救出所有人的,不是什麼大事。”
他不斷地重複“不是什麼大事”,不知是在勸慰別人,還是在勸慰自己。
聞夏不再浪費口舌,坐了下來,片刻後車停了,有人過來開門,讓他們下車。
“跟其他人一起去撤離點。”為首的一個人穿著製服,戴著頭盔,手裏拿著槍,語速飛快道,“會有專門的人送你們離開B城……”
“等等!”聞夏下車,道,“我得去找我弟弟,他是生物研究所的工作人員。”
他在車上冷靜下來好好想了想,已經發現了不對。尤其現在這群人要將他們撤離B城,那絕對不是什麼小事,毒氣汙染、化學汙染、生化武器……什麼都有可能。那些“喪屍”一樣的東西,絕對是基因變異,他別的不知道,這一點還是能判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