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30年左右,自大唐皇朝包有九州取隋朝而代之,天下太平已經幾十年了,即使徐州這樣的兵家必爭之地,也在一片廢墟上繁榮起來。
徐州自古列九州,自前朝開辟京杭大運河由此經過之後,又得大運河交通、灌溉之便利,街市繁華,百姓富足,興盛自然更比往昔,照此下去不消十年徐州就會又是另外一副景象。但老天偏偏不讓人如願,時間進入今年夏天以來,竟然滴雨未降,已經近四十天未見雨露的大地像被放在了爐子中烘烤過一樣,連靠近石狗湖附近的千畝良田都裂開了縫。
徐州城南五裏,兩座無名山間,一條土龍自東而西蜿蜒十餘丈,甚為壯觀。龍首處一高台,台下郡守劉大人一身素衣,帶領一眾士子麵向高台而立。由於要進行祈雨儀式,眾官員士子一個個無不穿的正規無比,一層衣衫裹著一層,生怕稍有疏漏遭了他人恥笑。但七八月份的太陽豈是這麼好相於的,眾人站在大日頭底下又一點遮擋沒有,不多時便成了水裏剛剛撈出來的雞仔,可憐在四方百姓注視下又不敢拿手去抹,當真是苦不堪言。
“這該死的賊老天!”劉郡守眯了眯眼睛,讓刺眼的汗水順著眼角的皺紋流下,暗暗又咒罵起來,“這該死的程瞎子,今天要是祈不下來雨,本官非拔了你的皮不可!”
台上幾名身穿青衣小童手捧用土填滿的大甕,將木製的蜥蜴放人土中,然後手持青竹,圍甕邊唱邊舞:“蜥蜴蜥蜴,興雲吐霧,雨若滂沱,放汝歸去。”劉郡守趕忙帶領一班士子遙遙向天施禮。
良久,歌停舞歇,一人披頭散發高人,在一眾小童簇擁下走上高台,待上高台時卻險些讓台階絆倒,淩亂的頭發縫隙間,一雙幹涸如死魚般的眼珠一閃即逝,卻原來是個瞎子。
百姓們眼巴巴地看著程天師,程瞎子站在高台上卻叫苦不迭,他哪會什麼祈雨啊,不過是年青時落下了條風濕腿,每逢陰天下雨總能比別人提前知道,後來憑著小聰明做起幫人驅神弄鬼的神漢,如果單單這樣還倒罷了,沒想到今年大旱,劉郡守竟然親自登門請他祈雨。
要是真有雨,讓程瞎子預報還行,可要真的祈雨,程瞎子自問可沒這本事,但太守大人親自登門,哪個做神漢的會承認自己沒神通,要讓郡守大人知難而退,程瞎子自作聰明,便提出一大堆苛刻條件:不但七天內要築十五丈長,一丈高的土龍,五丈高的祈雨台,還要聚集徐州大小官員士子屆時齊齊拜天,程瞎子滿擬著劉郡守會打退堂鼓,沒想到郡守大人不但一口答應了,而且還按時建好了。
十五丈長,一丈高的土龍,五丈高的祈雨台,高台下徐州大小官員按照品序、年歲長幼,士林諸子按照聲望和及第年份、名次,排列的整整齊齊,程瞎子走投無路,今天隻好登台祈雨。
“蜥蜴蜥蜴,興雲吐霧,雨若滂沱,放汝歸去。”程瞎子手舞足蹈,這一番做作直弄到日落西山,華燈初上,其間竟幾次險些從高台上載下去,劉郡守一張臉幾乎陰的滴出水來。
“可憐我那新娶的七姨太呦,過門還不到一個月呢,這就得當寡婦嘍,多嫩的皮膚啊……咦,什麼聲音?”天地間隱隱傳來一陣幾不可聞的聲響,瞎子耳朵比一般人更靈敏,程瞎子側耳傾聽,“轟……”
“轟隆隆……”這次連眾百姓也聽到了。
“啊,打雷了?”
“是啊,打雷了,打雷了!”眾百姓漸漸由低聲議論變成歡呼。
陳瞎子麵向遠方呆呆癡癡,“天可憐見,我程瞎子終於感動天了!”
“有雨了,有雨了!”
“嗷,轟……”這回眾人聽的愈發清楚,隻是雷聲中竟隱隱似夾著一絲獸吼。
劉郡守抬起頭來,隻見遠方一物好似條金絲帶飄飄而來,絲帶四周時不時爆起一道金光,絢麗異常,劉郡守凝目再看,這下登時看得目瞪口呆。
“絲帶”看似行動緩慢,其實卻極快,劉郡守目瞪口呆的功夫,“絲帶”已經飛到眾人近前。
“嗷——”“絲帶”一聲巨吼,劉郡守看著那個比自己腦袋還大的眼珠,一屁股坐到地上。
“龍啊!”台下原本靜極,也不知道誰喊了嗓子,立馬就炸了鍋,一時間官員、士子、平頭百姓爭相奔走,劉郡守仍舊呆呆地看著金龍,像根浮萍般被擠的左搖右晃。
“嗷——”金龍根本不理會眾人,一頭撞到高台上,揮爪對著高台出便挖。
“轟!”一聲巨響,那高台也不知怎地忽然竟憑空矮了下去,弄得金龍也是一呆,但也就那麼一呆,金龍旋即又四爪齊揮大挖特挖。
一時間泥灰磚石四濺飛散,間或還有些巨大的木頭一起被扔出來。原來要七日時間建好這麼大個工程,以當時的技術水平根本就不可能,而劉郡守敢答應下來,完全是受了北方築炕的啟發,再加上劉郡守前幾天視察旱情時,剛好見過城南兩山之間的一塊貧瘠土地裏有個也不知道哪朝哪代遺留下來的祭壇。
說兩山之間的這塊地也怪,明明上下都是肥的不得了的良田,可就是中間這塊是片鹽堿地,種什麼都不收。
劉郡守命人先在古舊祭壇上用磚瓦木頭搭成模型,縫隙處用樹枝草葉堵住,然後再蓋上泥土石塊,這下子單是外表看起來和純由泥土堆砌的土龍、祭壇沒什麼兩樣,程瞎子用來難為劉郡守的兩個大建築,連五天都沒用就建好了,倒是請那些有名望的士子,廢了劉郡守不少功夫。
“嗷!”金龍怒吼一聲,首尾一擺,幾個或黑漆麻烏,或金燦燦的身影重重跌在地上。眾人這才注意到金龍渾身上下竟載了十餘個“乘客”,這些乘客有的通體烏黑,一身濃密的毛發,青木獠牙,好似鬼怪;有的背生雙翼,通體金燦燦的盔甲,神仙相似;還有一個半身赤裸,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鱗甲……“乘客”們雖然形象差別極大,但都無一例外地對著金龍大下其手,一時間金光死冒,火星亂濺,金龍渾身上下好象生了蛆般。還有個足有一丈高,渾身長毛的怪物,攀在龍角上,對著龍的眼瞼處就是一爪,金龍嚎叫一聲,一把將他甩下來,頃刻間將他撕碎。
“嗷!”天際間又是一陣龍吟,一金一白一紅三條巨龍好象狂風中鼓動的彩條般飛掠而來,金龍再顧不得身上的乘客,埋頭使勁挖起坑來。
“轟!”地麵在金龍的挖掘下竟鼓起個大包,土包直升到近兩丈高,皸裂的地麵在禁不住壓力,噴出大股大股的焦黃色臭水,旋即綠光一閃,一道綠油油的火焰似水一般自洞中漫出,地麵又迅速開始回落,還沒跑遠的人群。
幾命走避不及的士子被黃水潑到,隻“嗞喇”一聲,黃水到處直化入骨,幾名士子連喊都沒來得及喊一聲,便沒了聲息。倒是那綠火看似嚇人,其實溫度倒並不高,綠火好似光環一般一圈一圈向外延伸,花草樹木雖然一觸旋即枯黃,卻並沒燃燒。
十幾個形象各異的怪物再不敢靠前前,那黃水、綠火就算他們挨上也不會好受,隻有四條巨龍在水火間巋然不動。
範子川是地地道道的徐州人,在徐州出生,在徐州長大,就連上大學都不幸考上了中國礦業大學徐州校區,最氣人的是還讀了一個相當鬱悶的專業——中文係。這要是在別的學校還倒罷了,但偏偏是在礦大。“礦大也有中文係,你們不是挖煤的嗎?”這句話總能把範子川憋個半死。
父母總說範子川天生就太“木”,一點“眼色”都沒有,但範子川去一直卻想說,如果是他把他們兩個,從小就像自己一樣關進小黑屋裏,每天除了吃飯,就是對著書本學習,連玩伴偷偷來找他們說話,都要罵他們沒出息,小學三年級之後又一時心血來潮,一句,“你這樣不行,得多鍛煉鍛煉身體。”每逢寒暑假就送他們去一個虐待狂一樣的老頭手底下所謂學武術。10歲開始,每天清早就要扛著接近200斤的石臼沿蘇北大堤跑長跑,直到離家上高中。別說既要考上一本大學,還要練得八麵玲瓏,恐怕還沒上到高中,他們就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