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老師,我的畢業論文為什麼沒過?”
江懷予望著麵前那張滿帶笑意的臉龐,以往皆是覺得親切,可此時看來,他隻感覺到惡心。
詹明複坐在椅子上,輕輕提了提眼鏡,平靜地承受著自己學生所剮來的眼神,仿佛沒瞧見一般,隻是蒼老的麵容之上,笑意盈盈。
“江懷予,這人呐,有時候就得認命,矮個子受高個子的欺負,生來注定。”
江懷予雙眼通紅,渾身顫抖不止,拚命地攥緊著拳頭,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也深深刺入他的內心。
他瘋狂抑製著自己的憤怒,清秀的臉龐蒼白可怖,深吸口氣,他嗓音沙啞地說道:“如果是我的問題,我絕不會來打攪您,可我明明看到楚辰發表的那篇論文,無論題目還是內容,都與我交給您的那篇一模一樣!”
詹明複卻像聽見了什麼笑話一般,滿是褶皺的臉上,充斥著誇張的神情。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這回事,江懷予,你可別因為楚辰同學的論文過了,自己沒過,就心生妒忌,跑來汙蔑別人,別人楚辰同學的爸爸可是局長,家風嚴謹,你以為都跟你似的,有娘生,沒娘養?”
話音落下,江懷予心底那最後一絲僥幸,此刻亦是隨著他的情緒,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的隻有絕望與僵硬。
“詹老師……”
二十出頭的他,此刻卻是帶上了哭腔,隻希冀著自己這般可憐的姿態,能喚醒導師些許的良知。
詹明複一時神情冰冷,沉聲喝道:“滾出去!”
言畢,便是拿起桌上嗡嗡作響的手機。
江懷予麻木地點點頭,轉身往門外走去,背後傳來歡聲笑語。
“楚局長啊,沒事沒事,作為楚辰同學的導師,我自然得照顧好他……哎喲,您真是太客氣了……”
江懷予輕輕帶上了門,麵無表情,瞧不出絲毫情緒。
隻是那門柄之上,一片鮮血淋漓。
……
……
整整四年,一千五百多天,自今日之前,或者說,是自江懷予發現了那件事之前,詹明複的形象,在江懷予的心中,不止是慈祥的導師,更是一個和藹的父親。
從小母親病故,父親失蹤,與爺爺相依為命的他,隻有在麵對詹明複之時,才能體會到那種無微不至的關懷,也正是因此,他才會將詹明複視為自己心底最重要的那種人,才會將畢業論文毫不猶豫地交給詹明複修改。
他機械麻木地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夏日濃鬱,花草盎然,那些穿過密葉縫隙的陽光,淺淺烙印在他的臉龐,隻覺灼熱與痛苦。
江懷予想起了很久之前,詹明複在課上說過的一句話。
“無論歲月還是曆史,永遠隻會記住勝者。”
毫無疑問,他輸了,而且是一敗塗地。
手機鈴聲緩緩響起,猶豫片刻,江懷予從褲兜裏掏出那台老舊的手機,當瞧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原本蒼白的臉龐,竟是泛起了些許潮紅。
他連忙呼了幾口氣,擠出一絲笑意,接通了手機。
“然然……”
隨即,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便從電話那頭傳來。
夏語然,一個大一時期,便出現在了江懷予生命當中的名字,古都大學曆史係的係花,手持考古錘的女神,萬千男生心目當中,不可觸及的存在,最後卻與除了成績優異之外,一無是處的江懷予在了一起,這是所有人打破腦袋都想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