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幾天後, 出發的日子到了。
宮絳收拾好行李,檢查到沒有遺漏,正準備鎖門出去,忽然手機響了。
來電人,讓他一驚。
莫旌鴻,這個理應還在監獄裏吃牢飯的人,怎麼能聯係他?這三年,他有去看過莫旌鴻,見莫旌鴻有悔意, 便沒刪他號碼。
他看了俸迎一眼,邊拖行李箱下樓,邊接聽電話。
“宮哥, 好久不見,沒想到是我吧!”電話響起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宮絳緩了很久才分辨出那確實是莫旌鴻的聲音。
“還好,你呢?”
“我出獄了, 驚不驚喜?我在獄中改造得很好,五天就出獄了。”
宮絳按下了電梯:“是嗎?恭喜你。”
“恭喜我?那你怎麼不來看我!連我出獄都不知道!”
電梯的信號不好,莫旌鴻的吼聲被切得零零碎碎,宮絳聽不清:“什麼?我在電梯裏,聽不清。”
莫旌鴻卻以為宮絳是故意回避這個話題, 冷冷地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根本不關心我,你的心裏隻有俸迎!宮哥, 我恨你,我恨不得殺了你!”
電梯到達停車場,開門的瞬間那句充滿怨氣的“我恨不得殺了你”響亮地回蕩在停車場上,俸迎呼吸一停,驚恐地想搶走手機,宮絳卻很冷靜地按住他,搖了搖頭。
“有什麼話好好說,別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我對你還算不錯的。”
“是啊,你對我不錯……不錯個屁!我本來還想著你能有點良心,我看錯你了。聽著,你的親人在我手上,給你半天的時間籌到一百萬,然後今晚你一個人到三年前的那個廢棄倉庫來,如果你不來,或者你敢喊警察來,我就斃了他們!”說完,電話那頭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女人的尖銳的幹嚎穿透聽筒。
“尤大、尤大,快來救我們啊,你外公、爸爸和弟弟都在他們手上,他們要殺了我們啊!唔唔唔……”
女人的聲音被掐斷了,莫旌鴻的冷笑又再次傳來。
“聽到了嗎?這是你媽的聲音呢,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她是你的親媽呢。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冷血到這地步,連親媽都不救!”
電話掛斷了。
宮絳冷靜地看了一眼手表,時間不夠了,他必須在十分鍾內做出決斷。
“小絳,不能去!”俸迎愕然地阻止宮絳,“那擺明就是陷阱!”
“我知道,”宮絳收起手機,推著自己的手提箱倒退幾步,“所以,對不起了,我不能陪你去參加比賽了,祝你順利。”
“小絳!”俸迎驚慌,“沒有你,我怎麼辦啊?萬一你出事,我又怎麼辦啊?”
宮絳歎口氣:“拜托你,你當我那些年的黑.道白混的?我自有解決的辦法,你不要擔心我。俸迎,記得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替我實現夢想,我希望當我處理完這些事後,打開電視機的第一時間,看到你站在領獎台上,告訴全世界我的名字。”
俸迎焦急地瘋了:“這種時候,我還怎麼能冷靜地比賽啊!”
“俸迎,是誰說想快點長大的?”宮絳厲聲道,“現在是要以大局為重,還是要留下來成為累贅,跟我一樣涉險,你自己考量。”
“如果要我在你的夢想和你的安危上選擇,我選擇拋棄你的夢想,我隻要你安全。”俸迎張開雙臂,將宮絳擁入懷中,他的手臂顫抖得可怕,擁抱也沒有力氣。
宮絳拍了拍他的肩膀,捧著他的臉,送上一個吻。吻很輕,也很冰涼,就像他們彼此的內心,一片冰冷。誰曾想到,這節骨眼上會出這亂子,似乎從一開始就是衝著他而擺下的星羅棋譜,想要他倒下。他是俸迎的支柱,隻要他倒下,俸迎就會失了主心骨,潰不成軍。
誰知道這背後,究竟是俸迎父母的主意,還是上官傲天搞的鬼?不但利用宮絳的親人,還利用上剛出獄的莫旌鴻,這一盤棋,下得真大。
“俸迎,你有要做的事情,你在我反而分心。我不會有事,我命大,我剛出生那會,我媽三次想弄死我,我都沒死,救你那時那麼凶險,我都還活著,你要相信,老天爺不會讓我死的。”宮絳安慰俸迎,“雖然不想跟他們相認,但好歹是幾條人命,我必須去。”
俸迎拳頭緊握,他知道宮絳下定決心的事,絕對不會更改:“沒有別的辦法嗎?小絳,我真的不想你出事啊。”
“呸呸呸,誰說我去了就會出事,你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你自己能不能獲勝吧。”宮絳推了推俸迎,“快走吧,時間快到了。俸迎,我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在你身邊,你要長大,這就是必須麵對的現實,也要獨自承擔一些你不想承擔的東西。我希望你能真正長大,而不是說說而已。”
俸迎一咬牙,抱住宮絳,吻了下去,這是他頭一次吻得那麼熱烈,那麼狂躁,好像要狠狠地記住宮絳的味道,讓自己的氣息留在宮絳唇內:“小絳,我走了,答應我,事情解決後,一定要打開電視看我獲獎!”
“我答應你。”宮絳伸出尾指,與俸迎的尾指一勾, “說好了,拉鉤鉤。”
拉鉤,這是我們十年前的約定,也是我今天對你的承諾。
我答應你,一定會安全回來,你答應我,一定要獲獎。
於是,他們背向而行,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夜就像一隻猛獸,張開獠牙將光明吞之入腹,宮絳拎著一個金屬箱,踹開了倉庫的門。
頭頂的燈跟三年前一樣,發出微弱又昏黃的光芒,投射在被綁在正中的幾人身上,像籠上了死亡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