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真定府,是大宋朝黃河以北的第一大城,西依太行山,東扼大平原,從此往北,不到二百裏就是宋、遼交界的白溝河。自從檀淵之盟後,宋遼交好,真定府被真宗皇帝欽定為互易之市,因此宋客遼商,皆集於此,使得真定府日益繁華興旺,買賣鋪戶一日多於一日。
人多事多,這是常例,尤其是兩國交界之處,多是兩國犯科做案,亡命之徒隱身逃竄之地,更是龍蛇混雜,難以鎮懾。
可這真定府,卻是一個大大的例外,平常百姓不清楚,可江湖人士卻明白的很,真定府的人不好惹。
這不好惹,並不是說真定府的老百姓有多曆害,這地方的老百姓和其它地方的人一樣,終日勞作,耕讀閑時雖也和幾個江湖把式學幾手拳棒,但那在江湖人眼裏算什麼呢。
這不好惹,特指兩個半人,先說這半個人,乃是真定府知府,這知府大人姓楊,名京龍,號飛天。是國初明將,太原金刀令公楊業的五代孫,這楊家代代忠良,世世賢臣,到這楊京龍十八歲時,小夥子已是文武雙全,在祥符六年,真宗皇上開科取士的時候,憑著掌中刀,手中筆,奪得文壯元、武探花。
到皇上賜宴時,楊壯元大名已傳遍京城,因此皇上特地垂詢,才得知是金刀令公之後,聖心大悅,欽點為真定府知府,兼兵馬提轄,並做大媒,將左相冠準冠大人的孫女許配給楊京龍。
楊知府出身仕宦之家,深諳統馭之道,明白這邊州界縣,人多彪悍,困此上任伊始,先整兵馬,三日斬九人,人頭立幹校場,所屬官佐,頓知新提轄是虎威官長,早已是戰戰戰兢兢,誰還敢不服號令。
楊知府大堂接印,別的沒做,就先把前任遺案接了過來。從中理出兩件豪強土紳強搶土地妻女的案子,審理明白,知其民憤極大,當時拿出霹靂手段,從犯各杖八十,流放三千裏邊遠軍州,兩個主犯卻在知府朱批筆下喪命。又抓獲一名采花飛賊,楊知府自幼即讀聖賢書,如此不恨這壞人名節之輩,也一並斬了。人頭懸於城門高處,以示殺一儆百,頓時楊青天之名響於河北諸府,一般毛賊那還敢來探虎須。
但楊知府畢竟是官場中人,與江湖兩條路。江湖豪傑知其不好惹,但我不犯案,你又其奈我何,故此也不甚懼,可來到真定府畢竟不能像他處那樣,快意恩仇,動輒撥刀,因此才將他算做半個不好惹。
這另外兩個則身份大不相同,頭一位是真定府的三班都頭,人稱銅拳飛捕的金正,金大爺。金老捕頭已年過六十,出身武林第一大派,是少林寺上代掌門堂空長老的寄名弟子,一身橫練工夫,外家工夫已是登峰造極的地步,年雖已過花甲,可是工夫是愈老彌精,一雙鐵拳打遍河北無敵手,十數年前,就已經隱然有領導河北武林之威。
按說金大爺的身份,不該屈居在官府中做一個聽喚的役頭。隻是這金大爺年輕時,學藝初成報國心切,在一次遼兵掠境時,曾率數百子弟,為保家園與敵兵血戰被圍。眼看眾部屬已是死傷所剩無已,正準備一死盡忠之時,恰有一支宋兵出敵不意闖入重圍,將其救出,但敵兵勢眾,雖然金大爺被完全救出來,可是宋兵帶隊將領卻負傷不輕。金大爺感其忠國愛民之心,與其結為摯友,這人就是楊知府的叔父,楊文忠。
後來戰事平定,兩人不忍別離,徹夜擺酒長談,楊將軍問起金大爺以後的打算,金大爺長歎一聲道:“學藝十幾年,原準備是回家來聚妻生子,忙時務農,閑時練武強身,安度一生,不想這一場戰亂,家族兄弟大都盡喪沙場,田園土地也都荒了。戰亂雖平,可我卻無以為生,看來以後也隻好流浪江湖,除暴安良,也算對得起師父傳我這一身武藝的苦心了”。
楊文忠卻微微一笑,擺擺手道:“賢弟錯了,我知你不慣拘束,不肯和我回京中去。但我覺得賢弟你也不能浪跡天涯,做一個江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