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過了午飯,我一個人站在教室外,任憑溫暖的陽光把我淹沒,目光也漫無目的地移動著。
校園裏此時也到處可見父母的身影。他們有的還穿著工作服;有的靠在沾滿泥土的摩托車上,默默無語地注視著自己的子女;有的則是帶著像孩子一樣燦爛的笑容,喋喋不休地囑咐著自己的兒女;有的父母更是脫下自己身上的棉衣,披在已經穿著厚厚一層衣物的孩子身上……
他們其實隻是為了給呆在學校這座囚籠裏的孩子,送來一餐午飯而已。
樓下一位母親正拿出用嶄新灰色布袋裝著的漂亮保溫桶,然後用一隻戴著花色袖套的手臂夾在胸前,另一隻枯黃幹瘦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擰開保溫桶。
當看到一縷縷煙霧一般的水汽飄起時,她突然抬頭仰視著自己的兒子,緊貼在臉上的有些微黑的皮膚,這時也舒展開來,幻化出一個喜悅的笑容。
她連忙把保溫桶遞給麵前的,好像還有些困的兒子。遠遠可見她的嘴巴時快時慢地一開一合,像那跳動的愉快音符一樣。
做兒子的接過了保溫桶,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一邊好像還在抱怨著什麼似的。做母親的則是在一旁心滿意足地笑著,不時的把兒子的衣服用手拉一拉,摸一摸。
這時她看到整天忙於學習的兒子的衣領一邊在毛衣外,一邊在毛衣內。她毫不猶豫地踮起了腳尖,一手扯著孩子的衣服,仰視著這個如今比她整整高出一個半頭的兒子,用另一隻手上枯黃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想把那露在毛衣外的衣領給整理進去。
可做兒子的好像覺得難為情,嘴裏一邊嚼著食物,一邊不斷地往後退去,還用一隻手擋在毛衣前,推開母親的手。她並沒有因為兒子的阻擋而放下手來,依然用仰視的目光,仰視的母愛看著自己的兒子,依然毫不猶豫地踏出踮起的腳尖,追趕著兒子往後退的步伐。
這是多麼動人的腳步。
這一幕,使我愕然。
我不敢再多看一眼,忍不住抬頭仰視著天空,正好撞見那耀眼的太陽,刺得我的眼睛也濕潤了。
在曾經我們還很幼小的時候,我們需要仰視著母親,其實,何止是母親,我們需要仰視的還有我們的父親。
可是等到時光流轉,等到歲月蹉跎,父母卻都越來越矮小,以至於有一天,父母也需要用仰視的目光才能注視著我們,但父母的形象在我們心中卻越來越高大,越來越高大,高大得我們都不敢去仰視,哪怕是一眼。
————— 2009年10月9日淩晨一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