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轉醒時, 魔尊正坐在我的床沿。
我瞅了瞅他俊俏的臉上宛若李子那麼大的兩個黑眼圈,噗嗤笑出聲。
他卻又憂又氣,最後用力地握住我的手腕,威逼道:“不要再想逃離, 否則就算你逃到如來佛祖的藏經閣, 我也要把你撈出來。”
我點頭如搗蒜:“隻要你不抓我去地牢或者賣我去青樓, 我肯定追隨您!”
他十分滿意我的回答,端出一碟甜蜜餞喂我,嘴角含笑,戲謔道:“你那日不是腳受傷了嗎,怎麼後來逃的時候反倒十分靈活?”
我差點又被噎住, 隻能幹咳躲過這個話題。
魔尊歎道:“我就知道你受傷是假的。阿白啊,你已經是第二次騙我了。”
我很想辯駁, 這明明是第一次騙你, 又怕是他小時候算術先生沒教好導致自己算錯了, 說出來拂了他的顏麵,索性緘默無言, 默默吃棗。
但經過這次事件後,我感覺他待我又好上了幾分, 導致我在魔族混得風生水起。
這寄宿魔族的日子一久,我竟愈發懶惰,連當初決定好的逃離計劃也早已拋之腦後。我一拍腦袋瓜, 教育自己:阿卿啊阿卿,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魔族的寵物阿白了。這就是個圈套, 溫水煮青蛙,是那魔尊用來蒙蔽你的,等他玩厭了你就等著被處死吧。
但心裏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說:名字叫作阿卿還是阿白又有什麼關係呢?話說回來,魔尊他除了表情嚴肅點,動不動就威脅你,以及長得過分好看了些這些缺點以外,對你還是很不錯的。你在魔族的這些日子,過得甚至比在天界還逍遙快活。
就像前兩日,我折了好些樹枝,選了裏麵最有韌性的,綁上金絲線,再自己做了點餌料,在院子裏的萃雅湖釣龍蝦。
這湖裏的龍蝦又大又紅,用火一烤,肉質鮮嫩,汁香四溢,讓我覺得沒白來這魔族走一遭。
一日飯後,我慵懶地靠在木搖椅上剔牙,跟下人聊起家常,我就抱怨了一句:“你們在萃雅湖裏養的龍蝦太少了,我辛苦忙活一下午才釣起7隻。”
“撲騰”掃帚倒地聲。
隨後這仆役竟帶來管家跟我當麵對質,管家顫抖著用他那幹癟的手指著我:“你你你…你當真吃了萃雅湖的龍蝦?”
我沉默不語,看他這隨時都可能一口氣提不上去的樣子,想必這龍蝦是非常要緊的。
再後來整個院子都知道我偷吃了萃雅湖的龍蝦,就連公務繁忙的魔尊也出現了,兩人的對話我聽得一清二楚。
“尊主,她將東海龍王送來的烽火蝦兵第三十二代…吃了!”
“無妨。養了這麼些年還沒化成人形,可見是一隊廢蝦。”
“但他日龍王若怪罪下來?”
“一個連猴子都對付不了的小水龍,還敢跟本王叫囂?”
管家臉色一白,繼續揭發我。
“尊主,她這兩日將百果園的千年靈樹折了個遍,還把那好不容易複原的萬年通幽樹一半的樹枝都砍了。”
“噝…”圍觀的小妖齊齊地倒吸一口涼氣。
我麵色凝重,插嘴道:“這的確是我不好,因為這樹枝有粗有細,有長有短,要挑選一個合適的作魚竿不容易,我確實浪費了些,下次一定注意。”
魔尊一挑眉,“下次?”
我立馬拍著胸脯保證:“口誤口誤,絕不會有下次了。”
他好笑地瞥了我一眼勸道:“別拍了,本來就平。”
管家臉色再次一白,慘淡如廁紙。
他鼓起勇氣,再度開口:“尊主,她還把您平時仔細收藏的金絲雀羽線拿去當釣魚線了。”
說完這番話,他挑釁地看著我,慘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些血色,十分得意。
誰知,魔尊隻是擺了擺手,表示漠不關心。管家震驚地看了看他服侍多年的魔尊,又看了看初來乍到的我,最後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離去,背影很是蕭瑟。
而魔尊不僅沒有處置我,反而揉了揉我毛茸茸的卷發,輕聲在我耳畔細語:“阿白,你若喜歡吃蝦,我再挖一個池子專門為你養蝦可好?”
我一聽大喜,抬頭正好看見他嘴角彎彎,眼睛裏再也不是那無妄海般的深沉,而是像夜裏的湖水落滿了星星。
於是本想表達感激的奉承話都忘了,隻癡癡道:“還要蟹。”
他卻笑意更勝,用手指撩起我的碎發,溫言道:“好,一並都給你備著。”
如今仔細回憶這些細節,我突然仿佛開了竅,呆呆地自言自語:他莫不是喜歡上我了吧!
得出這個結論後,我整日坐立難安,心神恍惚,連最愛吃的燒雞也吃不下了。魔尊一來找我,就假稱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無力,躲在屋子裏不肯見他。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魔界赫赫有名的天才魔尊,竟然喜歡上天界一個等級低得可憐的侍酒小仙。最可怕的是,我還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他。
於是我每日翻看人間的戲本子,想知道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到底是怎樣的,但卻毫無所獲。直到魔尊生母的忌辰那日,管家趁著魔尊不在,帶我去了一個神秘的地方,俗稱禁地。
奇的是,這禁地並不在別處,就在我廂房的密室內。而我,竟也從未發現掛著的壁畫後藏有機關。
管家掌燈帶我穿過一條狹長黝黑的隧道,來到一個地下室,室內供著長明燈,除此之外就是各種畫卷,這畫上的女子或笑或怒,千姿百態,卻都是一個人。
而此人,除了長發比我直外,與我長得不差分毫。
我一時有些恍惚,心裏也有點堵。用連自己也沒注意到的語氣酸酸地問:“這個女子是誰?”
後來管家告訴我,這才是阿白,真正的阿白。
原來阿白是一朵白蓮花精,在深山老林裏的一方池塘裏修煉了千年,才幻化人形。阿白平生隻有兩大願望,一是吃遍人間美味,二是修道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