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了她煞費苦心,在她眼裏卻是任性妄為。
洛辰脩自嘲笑了笑,不欲再與她多說,否則真可能被她氣得英年早逝。
洛辰脩拂袖離開寢宮後,兩名宮婢端著熱水進來,伺候她梳洗。
頭頂上的鳳冠早被洛辰脩取下,慕挽歌換下厚重的嫁衣,穿上宮婢拿來的輕薄寢衣,淨麵之後,她徑自來到桌前坐下,吩咐宮婢去拿飯菜來。
不合規矩。
兩名宮婢麵麵相覷,福身退到殿外。
洛辰脩負手站在殿外,聽完宮婢所言,揚了揚手,“一切照皇後吩咐做,好生伺候好皇後,她要什麼便給她什麼。”
一個人便是一大桌美味珍饈,慕挽歌動筷後才隨口問一旁候著的宮婢,“你們陛下今日可曾用過晚膳?”
宮婢是個機靈的,慣會察言觀色,恭敬應聲,“回娘娘,陛下這幾日食欲欠佳,已有三日不曾進主食了,今日連早膳也未用過。”
慕挽歌多瞧了回話的宮婢兩眼,搖頭失笑,“去叫你們陛下進來。”
偌大的寢宮,兩個人在尚且顯得空蕩寂靜,平日裏隻有洛辰脩一人,可想而知他是何等孤寂,慕挽歌忽然覺得心疼他,有些茫然。
她一手將他推上這個位置,他要獨自承受著這份常人難以忍受的孤獨,寒冷,再無知心人能信賴,時時要防備著明槍暗箭。
她甚是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錯了。
她身下的這張龍床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實則還不如尋常人家的木床睡得舒坦。
慕挽歌躺在所謂的龍床上昏昏欲睡,洛辰脩沐浴後來到床前站定,安靜望著她。
她並非毫無所覺,是以翻身側躺,背對著他。
“今夜借陛下龍床一用,明日一早我會離開。”
隻因這一句話,她將洛辰脩激怒了,強勢將她身子掰轉,俯身壓住她,光是眼中神色便知他此時暴怒。
“你答應過我的,為何要出爾反爾,我哪裏比不上風辭,令你這樣厭棄,連見我一麵也不肯,入了我的洞房,卻心心念出宮去找他。”
她的下巴被他的手固住,無法閃躲,隻能看著她,而她的沉默在洛辰脩眼裏成了默認。
憤怒、妒忌、悲哀等情緒湧了上來,生成一股昏天滅地的火,熊熊燃燒。
洛辰脩失去理智,狠狠啃咬、親吻,她躲避,他變本加厲。
絲帛撕裂聲在空蕩的寢宮裏尤為刺耳。
她身上的衣物在他手下撕裂、脫離,飄飛至地上,再無遮掩春光之物,二人裸裎相對。
他的吻越發急切,如疾風驟雨,慕挽歌不再掙紮,雙臂抬起,輕輕抱住他。
“洛辰脩……”
她的低喚聲令他的動作僵了一瞬,他卻以為她是在求他停手,她要別的男子守身如玉。
“不許你為了他求我!”
“阿挽,你是我的妻,從前是,從今往後也是,這皇後你不當也得當,我要你永遠伴我左右,共享這盛世江山。”
妒火再燃,理智盡失,他更加蠻橫的掠奪,心底裏隻有一個聲音在呐喊:她是他的,誰也搶不走!
雲收雨歇時,懷中人已倦極睡去,洛辰脩盯著懷中人一夜,也隻有睡著的時候她才會如此溫順。
目光觸及雪肌上的青紫,他自責失控之下傷了她,但他不後悔強取豪奪。
以她的身手,推開他並不難,但她沒有,這種極不尋常的異樣敢被他心裏湧起的喜悅掩蓋,他無暇深思。
自欺欺人也罷,他隻當她心裏是有他的。
新婚之夜有了夫妻之實,洛辰脩自知理虧百般討好,慕挽歌仍不為所動,待他冷冷淡淡。
洛辰脩對她有求必應,隻有放她出宮一事她每次提及,他必翻臉。
然而,慕挽歌想做之事,誰又能攔得住。
她隻在宮裏陪了洛辰脩半個月,在毒發之前,她還是悄然離宮,而此時洛辰脩又被政務纏住,分身乏術。
洛辰脩心裏清楚,那些事皆是她拿來拖住他的,待收拾好那些亂子,出宮找到她時,她已油盡燈枯,連睜眼也吃力了。
而洛辰脩也是此時才知她早已身中劇毒,害她之人是她曾經最信任的婢女綠意。
綠意是赫連溟的人。
得知真相後的洛辰脩恨不得將赫連溟和綠意千刀萬剮,抱著奄奄一息的慕挽歌,洛辰脩懊悔自責,可慕挽歌最後與他說的話卻是求他不要遷怒風辭。
“洛辰脩,你答應我……莫要傷害風辭……”
“好……”
他答應了,可那之後她陷入昏睡,隻有一口氣吊著。
……
洛辰脩帶著隻餘一口氣的慕挽歌去了清源山,見了天機子和清玄子,他求他們救她,可他們卻隻能悲痛遺憾搖頭。
他固執地跪在天機子麵前,清玄子於心不忍,看不下去便離開了。
洛辰脩在天機子的屋外跪了一天一夜,終於求得一絲希望,天機子站在他麵前,悲憫且無奈。
“以你真龍之命換她的命,你也無怨無悔?”
“無悔,求外公成全。”
洛辰脩並未有絲毫的猶豫,給天機子磕了一個頭,他不再喚天機子為前輩,而是外公。
天機子是慕挽歌的外祖父。
天機子歎了一聲,道,“去將你想做而未做之事做完,歌兒留下,我能讓她撐三個月。”
洛辰脩離開了,用三個月的時間做完想做的事,他隻做兩件事,一是將江山托付給能擔大任的慕容淩,最後一件事於他而言是最重要的,他要為慕挽歌報仇,將害過她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罪魁禍首靳鬱風、赫連溟成了廢人,眼盲耳聾,無處容身,沿街乞討。
綠意被斬雙手,被毒啞,被扔進勾欄,日日生不如死。
一切事了,洛辰脩回到清源山,而慕挽歌也醒了,瞧著多了幾分容光,可洛辰脩明白她這樣意味著什麼。
這是回光返照。
“阿脩,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親昵喚他,卻也是最後一次,她在他懷裏咽下最後一口氣。
洛辰脩悲痛欲絕,抱著她的屍身一動不動坐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天機子推門進來,將清源山千百年來流傳中的改命禁術傳給洛辰脩。
逆天改命、以命抵命,行逆天之術必遭天譴,屍骨無存……
洛辰脩在隆隆雷聲中失去意識,醒來時卻發現回到了十七歲這年,便是隨洛王率軍出征後的半年,他在戰場受傷昏迷了三日。
睜開眼,一切還來得及。
阿挽還在京中等著他,這一次他定要在張氏將放妻書給她前回京。
他想著,隻要將阿挽留在他身邊便不會重蹈覆轍。
然而,天意似乎總是再捉弄他,他馬不停蹄趕回京的途中被人算計,受了重傷,他心急如非,拚命趕回京,仍舊晚了半日。
回洛王府得知慕挽歌拿了放妻書離開了,那一刻洛辰脩拔劍欲殺了張氏,被墨隱攔下。
“爺,世子妃回了木屋那邊,您受了重傷不宜勞累,屬下去將世子妃請回來。”
洛辰脩冷冷看著張氏,聽墨隱提醒,他收了劍,轉身離開。
墨隱擰眉看了眼嚇得癱軟在地的張氏,正欲追出去時,自家爺冷冷的聲音傳來。
“明日一早再跟來。”
墨隱仿佛明白了自家爺的心思。
洛辰脩在木屋外守了半夜,兩隻白狸陪著他,夜裏下了雨,他和白狸都淋濕了。
天明之時,他故意讓白狸自窗而入,引起屋中女子的注意。
血氣上湧,喉間腥甜,洛辰脩一手撐在樹幹上,嘔出一口血。
“洛辰脩?”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他撐在樹幹上的手一顫,捂住心口的手不禁收攏握成拳。
意料之中,她追來了。
洛辰脩一手捂著心口,緩緩回身,這一刻的欣喜若狂隻有他自己明白。
阿挽,我回來了,你也還在……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