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脩似乎將她的喝止聽進去了, 未再聽到腳步聲,方解下笨重戎裝,隻著一件小衣慕挽歌站在屏風後暗自舒了一口氣,並未多想, 拿起麵前凳子上放著的銅鏡, 舉高至過肩,從鏡中查看後肩上的傷。

銅鏡中映出的傷處, 隱隱發黑, 但由於鏡麵模糊的緣故,瞧著不是很嚇人。

但她很清楚, 此番是著了毒王的道了, 但也慶幸她及時發覺有人暗中跟蹤他們,不著痕跡替洛辰脩擋了暗處射向他的毒針。

毒王用何種毒, 她暫時不清楚,但好在她自小嚐過百毒,師父又時常叫她藥浴, 久而久之,也算是百毒不侵了,先前為洛辰脩治傷時又服下‘勾魂’以至於一般的毒對她並不起作用。

毒王的毒顯然沒那麼簡單,可種在她身上與種在洛辰脩身上是不一樣的。

唉,此事暫時不能被洛辰脩知曉,若是他知曉了,以他事事以她為先的性子,多半會擱置眼前這些事, 急著為她解毒。

這或許便是赫連溟與靳鬱風的後招,若洛辰脩死了,那麼這雲水城便無主帥守著,即便有慕家軍在,可無主的雄師終究是一盤散沙。

她替洛辰脩擋了,隻要不讓洛辰脩知曉此事,不出三日,赫連溟與靳鬱風必會失勢,而洛辰脩則無需耗費一兵一卒壓製住狄國。

屋子裏安靜得出奇,慕挽歌放下手中的鏡子,正欲伸手拿掛在屏風上的裏衣時,驚覺不對,扭頭看去,嚇了一跳。

“你……”

洛辰脩不知何時悄無聲息來到她身後,瞧他難看至極的麵色便知他已看到她的後肩。

毒針入體,傷口幾不可見,但白皙的肌膚上巴掌大的黑塊甚是刺眼。

慕挽歌欲轉身,一隻大手壓住了她完好的那邊肩膀,不讓她動。

“阿挽,你說,這是什麼……”他的聲音暗啞,夾雜著克製的怒火。

慕挽歌扭頭,見他另一隻手欲觸碰她的傷處,趕忙轉身,將他的手揮開,“莫碰,有毒。”

言畢,她一把抓過屏風上的裏衣快速穿上,遮住春光。

洛辰脩麵色黑沉,極力忍著,眸中洶湧的暗色顯示他此時已在暴發的邊緣。

他咬緊了牙,一言不發盯著她。

係好衣帶,慕挽歌抬眼一笑,主動伸手執起他的手,柔聲道,“無妨的,區區小毒能耐我何,你莫要如此嚇人。”

她的安撫反倒令洛辰脩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咬牙切齒道,“兩個時辰前,在東城門外的林子裏,你忽然推開我,躲過兩根毒針,其實有三根,有一根被你擋了去。”

她推開他躲過了毒針,他也擔心她是否受傷,問她時,她含笑搖頭說沒有受傷,原來是騙他的。

慕挽歌並未否認,隻淡淡道,“不妨事,待赫連溟的事解決了,你空出手來,運功替我將毒針逼出便可。”

“那些事不要緊,我立刻運功為你將毒針逼出。”洛辰脩的語氣不容反駁,扶住她的肩,微微使力便將她按了坐在地上。

被迫席地而坐的慕挽歌:“……”

洛辰脩盤腿坐在她身後,慕挽歌知曉勸不住他,隻好將方穿好的裏衣褪下。整個後背展露在他眼前,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巴掌大的一黑塊在白皙的裸背上,刺痛了他的眼。

慕挽歌背對著他,瞧不見他的神情,輕聲解釋,“毒針入體時我便自行封了幾處大穴,暫時壓住毒性,毒針暫不會亂竄,烏黑之處便是毒針遊離的範圍。”

“嗯。”

洛辰脩應了一聲,雙臂抬起,運功於掌,由下往上移,隔空為她逼出後肩處的毒針。

逼出毒針並不難,不肖片刻,烏黑的肌膚處便拱起一處,他猛地發力,毒針破膚而出,他隨手一揮,那細小的毒針釘在了一旁的桌腿上,洛辰脩鬆了一口氣,收了功。

霎時間,針眼處冒出黑血,洛辰脩眼一眯,欲再運功,滿頭細汗,麵色蒼白的慕挽歌虛弱開口了。

“此毒霸道,運功也逼不出的……需、需解藥,我自個兒能配解藥,你收手,莫要過度損耗功力……”

洛辰脩稍有遲疑,快速起身,拿了幹淨的帕子過來,想為她擦拭自傷口處流出的黑血,卻見那血滴如同結冰似的凝固了。

“阿挽……”

慕挽歌站起身,將裏衣穿上才轉過身與他麵對,勾起虛弱的一抹笑,在他伸手來扶時順勢依偎在他懷中,有氣無力道,“不必叫大夫……桌上我的包袱裏有三隻小瓶,藍色瓶子裏藥丸給我你服兩粒……”

話音未落,她便暈了過去,洛辰脩心驚,但本能反應極快,將她打橫抱起放到床上躺下,慌忙去找她說的包袱,拿了藥給她服下。

“阿挽。”他輕聲喚,可她毫無反應,但呼吸尚算平穩,他才稍稍安心了。

洛辰脩在她身邊守了半個時辰,她便醒了過來,隻是她的精神頭及麵色很不好,比尚未逼出毒針前差遠了。

喂她喝完水後,洛辰脩道,“阿挽,你將解毒所需的藥說給我,我記下叫人速速去抓藥。”

慕挽歌虛弱笑了笑,“這些瑣事交由非語去辦即可,你去忙你的,盡快將事情解決,我們早些回去。”

洛辰脩看了看她,終是未說什麼,站起身往外走,喚了非語進屋照顧。

慕挽歌不曾瞧見洛辰脩離去時捏緊了的拳頭及眼中的殺意,但非語卻瞧見了,進屋後小心翼翼的,不敢亂說話。

自家爺的性子,非語也是有幾分了解的,夫人此時成了這樣,爺已暴怒,定是要將傷害夫人的禍首抓回,替夫人報了此仇。

洛辰脩離去後,慕挽歌強打著精神說了藥方讓非語記下,非語很快去藥鋪按照藥方抓藥。

非語與靈璧與綠意不同,她不懂藥理,也無法辨藥,隻得叫醒慕挽歌親自確認。

慕挽歌確定非語抓回來的藥無誤,遂叫非語親自去煎藥,但喚了兩聲,非語仍沉浸在自個兒的思緒中,兀自沉思。

“非語,何事如此入神?”慕挽歌微微拔高聲音,幫沉思中的非語回神。

醒神後的非語趕忙告罪,“夫人恕罪,您方才說什麼,我走神了,未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