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一)(1 / 2)

雖然有電飯煲這件“神兵利器”,但我家母上大人永遠煮不出一鍋恰到好處、軟硬程度剛剛好的米飯來。

不是水放少了太硬,就是水放多了變得稠嗒嗒,幾乎可以“劃粥割齏”。

我是個“伸手張口黨”,沒有資格也沒有膽量,對一家之主兼主廚指手畫腳。

每每腹中饞蟲發作,想要吃一碗真真正正的白米飯的時候,我就會去固定的幾家館子覓食。

它們也許不以美味的菜肴見長,但一定有一碗能令我魂縈夢繞的好飯。

給我一碗軟硬適中的熱白米飯,嚼一嚼滿口米香,咽下後是微甜的回甘,神仙也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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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飯】

不知道是不是我們這裏獨有的一種煮飯方式。

為什麼叫“三合”,來源已不可考——我也懶得去考據。

也許是因為飯裏摻合了三個品種的白米,也許是因為想沾沾“三碗不過崗”的喜氣,“合”通“盒”,三合飯要吃三盒才過癮……吧?

對,“盒”。

這種飯是一盒一盒賣的。

比成年人巴掌小一圈、大約七八厘米厚、長方形四角略圓的帶蓋鋁製飯盒,加白米(肯定不止一種米)加適量水,蓋好蓋子,放到極大的蒸籠裏熱氣騰騰地蒸上一蒸。

饑腸轆轆時,麵色疲憊的店家掀開蒸籠,取出一盒“三合飯”,懶洋洋地走到你麵前,為你親手打開那一小盒寶藏,然後拿著盒蓋冷漠地走開。

一直被鎖在盒中的單純米香撲鼻而來,喧騰的蒸汽幾乎要化為心底滿足的淚。

三合飯上桌後要等一會兒才能開動,因為金屬的小飯盒這時還是滾燙。

稍稍放涼,筷子戳進去,從飯盒一角或者中央撬起一撮白飯,破壞那一盒平整如鏡的米粒,有詭異的快感。

有“三合飯”的店一定是間小店,招牌不外乎“XX小吃”或者“XX快餐簡餐”,吃的就是一個“快”字。

一盒“三合飯”,再來一份目魚蟶幹筒骨燉罐、一碟在滾水裏燙過,隻滴了幾滴油、用鹽和味精調味的拌青菜,加在一起也不過十幾塊錢。大口吃下肚,便宜又飽腹。

這便是我初中三年最常吃的午餐之一(種花人一定要說“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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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桶飯】

時過境遷,需要特定容器的“三合飯”在市麵上越來越少見。

取而代之的是比臉盆還大的商用電飯煲煮出來的、沒有靈魂的幹飯。

還有依然是小飯館才比較常見的……木桶飯。

在很多人心裏,木桶飯絕對比電飯煲煮出來的米飯好吃。

不管你用的是一百來塊錢的普通電飯煲,還是幾千塊的進口電飯煲,都比不過“木桶”,人家是天然材料製成的煮飯器具——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我們“虎糾”人(福州話,“福州”的意思),對規模中等偏下,口味不是太差,熟人之間可以約飯聚餐吃炒菜,說出來不大丟麵子,埋單時又不大傷荷包的那種中小飯店,有一個專屬名詞:“館店”。

“某某,今天某某某請客,吃館店,一起去啊!”

哦,這個“某某”一聽,就知道這餐肯定有魚有肉,而且大概率能吃到木桶飯——這也算一種吸引食客的“主打產品”。

桶是飯桶的桶,木是杉木的木。

木桶要新,但不能簇新。

木桶用得久了,吸收了太多水汽和煙火氣,飯中若隱若現的木香就不夠純粹。太新,則濃厚的木香掩蓋了飯香,喧賓奪主。

所以木桶新買來,要用熱水燙幾遍,且煮出的第一桶飯必須棄之不用,是謂:“養桶”。

用這個木桶煮一年半載白飯,有“堅持”的店家就會再換一個新的木桶。

煮飯前桶底要放一個竹子或者木頭的“箅子”,再鋪上一層棉紗布,免得米飯糊底,不好清洗。

嘩嘩嘩倒進隻洗過一遍的上好白米,加水,點幾滴素油。

大鐵鍋裏有半鍋水,木桶往上一放,也是蒸——福州本地話形容叫“炊”,開大火蒸的意思。

蒸木桶飯的桶不是家裏買了鬧著玩兒的那種“巴掌小桶”,要足夠高足夠寬至少能裝下三十斤米——小姑娘纖纖玉手拿著飯勺伸進去剛剛觸得到底,桶口直徑比大小夥子橫著的手肘還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