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氣管不好,他在阿衡身邊從不抽煙,除了極為煩躁時抽一根瀉火,其餘時候從來不想,可現在做不到了,除了開車時不能喝酒這件事情,他還能勉強控製自己,其餘的真的做不到了,他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隻有看到囡囡的臉,才能獲得一絲安慰。
從某種角度來說······阿衡對他太了解了,牢牢掐住了他的命門。
成佳自嘲笑笑,幾口抽完一根,摸索去拿新的,車上的都找不到了,他越過副駕翻找,眼珠掃到副駕下|麵的固定器,探出的手停在半路,眼眶不爭氣紅了。
這是平時阿衡坐副駕時固定身體用的,阿衡手術失敗住院後至今未醒,他睹物思人,根本見不得這些,又舍不得放進後備箱,隻能放在副駕底下,給自己自欺欺人的安撫,這會連自己都騙不過了,他拚命挪開視線,抖著手捏碎煙盒,連煙沫都沒留下。
仿佛阿衡還坐在副駕,涼涼斜眼看人,皮笑肉不笑開口:“再敢抽一根試試?”
殘留的煙沫驟然燙嘴,沿喉管燒進肺腑,肺部像被丟進熔爐裏的布袋,泛出焦糊味道,口袋裏的手機嗡嗡作響,屏幕裏蹦出視頻通話請求,成佳怔愣片刻,按下接通,畫麵剛剛浮現,一張肉滾滾的圓臉湧來,啪嗒一聲,拍在鏡頭上麵,奶聲奶氣叫喚:“舅媽!”
鏡頭晃動轉開,溫元嘉哭笑不得,把小芝麻從鏡頭前拉開,湊上來和成佳說話:“成佳哥對不起啊,我自己就搞不明白輩分,小芝麻隨了我了,不知道叫沒叫對,叫不對你也別怪她啊。”
成佳喜歡她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怪她:“叫什麼都無所謂,小芝麻又長胖了。”
小芝麻一聽急了,愛美之心從出生開始,怎麼能有所閃失,她搖頭晃腦,小肉手搖成蒲扇,啪嗒拍打鏡頭:“舅媽壞壞!芝麻不胖!”
“芝麻不胖,小臉怎麼圓了,”成佳順著話頭逗她,“哦對了,我們芝麻不是胖是壯,看看那小胳膊,都壯成圓藕節了。”
小芝麻理解不了這麼複雜的句子,撅著嘴默默生氣,溫元嘉把她抱回懷裏,調整攝像頭的角度:“成佳哥,邢燁這邊新招了幾個經理人,我這邊也多招了幾位同行,這段時間留邢燁在這就可以了,我帶小芝麻回老家看看,讓她多陪陪妹妹,也讓你休息休息。”
“我不用休息,”成佳下意識拒絕,“你不用過來,我這邊都能處理。”
成佳知道前段時間官司結束,邢燁拿回了應得的財產,立刻投資擴店辦起農家樂,現在辦的風風火火,正是用人的時候,哪能抽|出時間,元嘉這麼說純粹是因為······實在放心不下這邊,寧可撇下那裏的事情,也要過來幫忙。
溫元嘉不說話了。
隔著模糊的鏡頭,仍能看出成佳哥有多憔悴,笑起來麵皮發皺,唇角微微耷拉,指骨熏出微焦,魂不守舍似的,眼神渙散發飄,落不到固定的地方。
溫元嘉見過他年輕氣盛的模樣,自從哥哥進了監護室之後,生氣從成佳哥身上剝離出去,他整個人行屍走肉似的,得過且過活著,溫元嘉簡直不敢想象,如果沒有父母親人的羈絆,特別是對囡囡割舍不掉的責任感······成佳哥還能堅持多久。
哥哥真的抓到了這個人的軟肋。
如此一針見血,如此不留情麵,留他夜不能寐,獨自舔舐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