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燁猛然起身,讓張博站在外麵,他自己往莊稼地走,剛澆過水的土地滿是泥濘,踩上去滿腿濕泥,他越走越慌,心髒要躍出喉管,觸不到半分理智,背心黏在背上,他分開大片莊稼,屏氣凝神找人,隱隱聽到一點聲音,細如蚊訥似的,帶著有氣無力的茫然,在耳邊悠悠回蕩。
邢燁大氣都不敢出,仔細辨認方向,循著細微敲擊聲過去,漸漸發現腳印,那腳印慌亂無措,像隻受驚的兔子,在叢林裏四處亂躥,可元嘉記憶力這麼好,不會記不清來路,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他理智全無?
邢燁不敢細想,他打開手電筒搖晃,踩著滿地枯枝向前,向聲源來處跑去,剛跑出幾步,那聲音竟然斷了,邢燁心髒提到嗓子,大腦一片空白,麵前是個挖出沒填實的水槽,不深可斜度陡峭,斜麵趴著瘦小身體,乍一看像個小孩,白花花晃暈人眼,邢燁抓不穩石頭,險些滑到底下,他連滾帶爬下去,小腿插|進土裏,翻過那半麵身體,將人抱在懷裏,腎上腺激素狂飆,大跨步爬上平地:“元嘉!”
溫元嘉臉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半張臉被淤泥覆滿,鼻尖堵塞不通,他筋疲力盡,手臂軟軟垂著,整個人瘦成薄紙,一陣風便能卷走。
身旁滿是混亂腳步,領班張博帶人衝來,把兩人送進車裏,瘋狂開向最近的醫院,村裏土路顛簸,震得人肚腹抽痛,溫元嘉昏迷又被疼醒,折騰的麵無人色,掌心貼上小腹,眼珠在眼眶打轉:“疼······”
邢燁把人抱緊懷裏,拽掉沾滿淤泥的白大褂,抓來厚長毯子,將人從頭到腳裹住,包裹成一隻白繭,他眼神搖晃,嗓音哽咽發澀:“寶寶······”
這聲寶寶像打開什麼開關,溫元嘉哆嗦幾下,眼珠落在腹上,挪到邢燁臉上,嘴唇囁嚅幾下:“寶寶······”
邢燁腦殼一跳,神智被鞭子掃過,電的他兩腿僵硬,動彈不得,溫元嘉裹|緊毯子,仍舊冷的發顫,腦袋紮進邢燁懷裏,哆嗦汲取熱量。
溫元嘉紮的太深,手臂狠狠收緊,小臂崩出青筋,小腹抽筋似的疼痛,渾身冷到到發木,邢燁收緊手臂,懷裏這人蜷縮起來,和小貓差不多重量,每天一日三餐的送著,看著吃了不少,人卻比前段時間還瘦,邢燁從未如此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狂妄自大,痛恨自己的有眼無珠。
溫元嘉抖成篩糠,抱在懷裏都按壓不住,掙紮輾轉之間,隱隱洇出血色,那片紅占據視線,在視野裏塗抹開來,溫元嘉掙紮探手,被邢燁抓在掌心,小心翼翼攏著:“寶貝,寶貝沒事的,不用看寶貝······”
他說不清話,牙齒擦過下唇,幾乎覺不出疼,他隱隱有些預感,心心念念的小孩就這麼來了,可若是留不住·····
領班張博在駕駛室坐著,隻覺芒刺在背,後頸被釘板滾透,他猛踩油門,腳底越壓越緊,麵包車似離弦的箭,向縣醫院飛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