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邢燁齜牙咧嘴,金雞獨立晃腳,“您去幾樓,我送您過去。”
“你說什麼?”
老阿姨湊近耳朵,滿臉疑惑。
邢燁提高聲音,對著她的耳朵:“您去幾樓,我送您過去!”
“啊啊啊,七樓七樓,八十多啦,耳朵聾啦,”老阿姨連連擺手,“老太太能動,小夥子不用扶我。”
邢燁把她送到電梯口,推進去按到七樓:“七樓哪個科室?”
“老頭快不行啦,給老頭縫件過橋衣服,眼睛看不見啦,”老阿姨搖晃腦袋,“閨女被單位叫回去上班,一刻鍾就回來啦,小夥子別走,回頭讓閨女好好謝你。”
“不用不用,”樓層到了,邢燁推她出去,“舉手之勞,您真不用客氣。”
“歲數大啦,活著可真難啊,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我比老頭強點,好歹還沒癱著,我倆就一個閨女,老了老了牽扯兒女,看她忙來忙去,心裏真難受啊,小夥子,你結婚沒有?”
“沒有,”鹿眼闖進視野,邢燁手下一頓,險些握不住椅背,“沒有······我把他氣跑了。”
“小夥子,你說什麼?”
邢燁反應過來,晃腦袋理清神智:“沒什麼,您去哪個科室?”
老阿姨又聽了兩遍,才說出科室名字,邢燁把人送到裏麵,用她的手機撥通電話,她女兒氣喘籲籲趕來,兩人做好交接,他才轉身離開,回到自己的病房。
進門看到個圓滾滾的屁|股,撅在那對著玫瑰,手裏拿著膠水,嘴裏念念有詞,不知在嘟囔什麼。
簡天心嗖一下鑽進被窩,留男友獨自麵對風霜。
“幹什麼呢?”邢燁清清嗓子,“說你呢楊興,蹲在那幹什麼呢?”
楊興聚精會神擠膠水,被這中氣十足的獅吼一震,嚇得兩腿發軟,險些坐在地上:“大哥······沒什麼大哥,就是這個花快掉了,我怕你你看了傷心,就想給你黏|上,你別別生氣啊······”
邢燁走近床頭,麵色鬆弛下來,神情漸漸溫柔,他擠開楊興,蹲在枯萎的玫瑰旁邊,小心探手觸碰,那花朵枯萎太久,變得比砂紙還脆,被他輕輕一碰,摧枯拉朽化塵,隻留一根花徑,光禿禿立在瓶中。
邢燁神色僵了。
楊興眼觀鼻鼻觀心,悄悄後退兩步,囫圇滾進被窩,和女友抱在一起,抖成兩團篩糠。
邢燁目不轉睛看著,緩緩半蹲在地,把口袋裏的手帕拿出,收攏地上散落的花瓣,和那單薄花徑一起,用手帕疊在裏麵,小心放在胸口。
心裏的一塊空落落的,是一塊填不滿堵不住的黑洞,無盡情感洶湧而來,被冰雪風霜困住,凍成一塊冰坨。
又是一個不眠夜。
邢燁睜著赤紅的眼睛,在床上輾轉反側,後半夜他實在挺不住了,爬起來看床頭日曆,規定的術後最短觀察時間到了,他終於能出院了。
他翻身下床,打開房門往繳費室跑,鞋底與地麵磕碰,撞出噠噠鳴響,走廊燈光搖晃,在身後扯出暗影,他撲在窗口前頭,咚咚敲響玻璃,裏麵的羅敏拉開窗戶,滿麵狐疑看他。
邢燁一瞬間噎住,舌頭卷成麻花,嗓音嚼碎成團:“你好,請問你知不知道······溫元嘉住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