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點空無一人,長椅被灰塵覆滿,上麵還有漆黑汙泥,溫元嘉蹲在那裏,用紙巾擦淨椅子,摘下書包抱在懷裏,偏頭靠在旁邊,昏沉閉上眼睛。
他困極累極,脖子撐不起重量,夢裏場景一個接著一個,在眼前不斷變幻,溫元嘉不知打了幾個噴嚏,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公|交還沒有到,旁邊有呼吸聲傳來,他揉揉眼睛,看到一位頭發花白的老阿姨坐在地上,她前麵鋪著長長的塑布,各式毛絨擺件散在上麵,帽子圍巾手套應有盡有,隻是手工粗糙,針腳不夠細密,不知做這些用了多久。
漆黑冷然的夜色裏,有人在身旁陪伴,熱意蒸騰起來,隱隱繞在身邊,溫元嘉放下書包,蹲在塑布前麵,拿起一雙手套:“奶奶,這個賣多少錢?”
靠近才看清楚,這位奶奶滿臉皺紋,眼珠覆上白霾,看人時微微眯起,耳朵輕輕抖動,似乎在辨別方向。
“手套,”溫元嘉道,“黑色的,上麵有菱形圖案的那雙。”
奶奶恍然大悟,連連點頭:“三十,這個也送給你。”
她探出手來,在攤位上胡亂摸索,抓來一條米色圍巾,塞到溫元嘉手裏。
溫元嘉推拒不了,摸遍全身口袋,把所有的錢都翻出來,給自己留下兩個硬幣坐車:“好的奶奶,錢收好了,小心不要丟了。”
她把錢收進手裏,用指頭碾碾,眉毛慢慢擰緊:“孩子,錢給多了。”
“不多,正好的,”溫元嘉說,“您數錯了,錢正好的,您快放回口袋,風大別再丟了。”
奶奶將信將疑,手臂橫在半空,不知該收還是該還,兩道長光從背後掃來,伴隨兩聲嘀嘀,溫元嘉驟然回頭,連連揮手,趁著奶奶迷糊,把圍巾放回攤位,隻拿著一副手套,快步跑向公|交,上去找位置坐下,長長鬆了口氣。
這手套製作的不夠精細,但用料紮實,溫元嘉把它戴在手上,看著窗外飛馳的夜色,隻覺城市像頭蟄伏的巨獸,在呼吸吐納之間,漸漸蘇醒過來。
他裹緊衣服,在離學校最近的地方站點下車,這時候才過淩晨四點,小黑車還沒有出來,他眼前泛暈,鼻頭發癢,覺得自己有點起燒,硬撐著走進學校,耳尖冷熱交替,像被冰塊揉透,浸在滾水裏頭。
整天沒進食的後勁反了上來,餓意攀爬上來,像一隻利爪,牢牢攥住胃壁,酸水攪不到食物,幹脆腐蝕胃壁,難受到舌尖都在發苦。
如果石頭能吃,溫元嘉連麵前的石塊都不會放過。
他勒緊書包,悶頭走向宿舍,路過水池時忍耐不住,跳下去掬起一捧,囫圇拍在臉上,喚回幾分神智。
口袋裏巧克力都化爛了,黏糊糊沒法入口,功能飲料找不到了,可能出門的時候失魂落魄,隨手丟在哪了。
實在沒辦法了······必須吃點東西,手指累的抬不起來,再不吃要暈在這了。
溫元嘉勉強抬頭,食堂三樓的燈火映照進來,遙遙貼在眼底。
他支起身體,頭一次從側門進去,抬腳邁上樓梯,慢慢挪向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