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尚早,四下裏百姓尚未開門,三三兩兩打更的差役尚未散去。沿路上來來往往,一隊隊的都是巡防使衙門的官兵,當頭見了這一幹早朝的百官,盡都向路兩麵讓開。
原來昨日鐵千秋大鬧皇城,京都上下震恐,自昨日起便就全城戒嚴,各路上加派了不少巡查人馬。李玉等一路行去,一時間到了那皇宮正南門,見那朱紅大門早已大開,兩麵把守官兵見是武衡王一行早朝人員,也不阻攔。眾人下馬,入進宮去,左右早上前來一幹內侍官員,將眾人馬匹盡行牽放到一邊。
這裏武衡王李玉等剛剛進了宮門,又聽後麵一陣馬蹄亂響,卻是靖南王一行眾人隨後趕來。李玉隻當不見,帶人在前麵慢走,鳴鬆卻道一聲:“叔父,後麵可是靖南王人眾,可要招呼?”李玉道:“天朝律法有令,凡進宮麵聖之臣,務必正衣冠,肅肅然,恭謹方嚴,趨步入庭,不得亂動口舌,你怎便忘了?此時相見,我等身後需是不長眼睛的,若要相招,看他們如何便了。”
後麵靖南王放下馬匹,緊隨其後,也進宮來,其子文瀟,現封皇城軍馬都尉,在那靖南王身側,此時望見前麵李玉等人,也向他父王問道:“父王可見了,前麵那一幹人物可不就是武衡王爺,兒臣等可要上前去招呼?”靖南王便搖頭道:“我兒差了,他李玉本是一介草民,主上招安,才封了他爵位,也不過是安他心而已。他本來便與我皇室無葭莩之親,我兒怎就稱他為王爺了?”文蕭道:“父王所說,孩兒豈有不明白的?隻是如今既然同登天子之堂,便為一朝之臣,此時見了,招呼一聲,也是見麵的禮分。”靖南王便點頭道:“有何不可?你可向前相招。”
文瀟聽了,快步上前,向那鳴鬆笑道:“數日不見,李護國可好?”說罷行禮。鳴鬆忙回話還禮。文瀟又向那李玉答話。靖南王隨後也趕上前來,向李玉笑道:“武衡王今日氣色正好。”也便施禮。李玉還禮,笑道:“王爺氣色未嚐不好。”兩邊官員也都各自相見,談笑前行。
一時間卻見天色陰沉沉直下,四麵裏烏雲四合,涼風呼啦啦刮響起來,吹動四下裏旗幟、花木,陰颯颯亂響一片。吹人麵,砭人膚,眾官皆掩麵向前疾走。
李玉見了這等景象,便就笑道:“奇了,奇了!想平日裏早朝的時候這等陰沉天氣也真是少見!早起時看天,雖是陰霾的樣子,當時可也悶熱的很呢,未想到此時竟風雲突變,陰冷到這般地步,敢是有雨了?”靖南王一聽,攜住李玉手笑道:“天有不測風雲,時世變幻無常。觀此時天色,正暗合古人那句‘山雨欲來風滿樓’呢。王爺當心,今天早朝可不好過也……”
話未說完,遠處陰雲密布之處微微一道閃光,傳來一陣悶雷,轟然一響,將那靖南王後麵半句話都震沒了。兩人身邊的眾官眼看大雨將至,慌張張亂走,他二人倒都處變不驚的樣子,慢悠悠的邊走邊聊。
李玉聽那靖南王前邊話裏有因,也就揣度出他幾分用意,便順著他話音笑道:“以王爺方才話裏的意思,造化之變,正合世事變遷了。如此看來,今日朝中敢是能發出什麼事來麼?”
靖南王捋須冷笑道:“王爺卻怎問出這等話來,難道真的不明白不成?昨日裏皇都可不穩得很呢!一等的賊子猖狂到何等地步,光天化日,天子腳下竟也敢犯法,可不是反了!更可氣者,京中一幹武臣見賊行凶,竟不能禁止,可不惱殺人麼!老弟我可在這裏說明白,這京城的防務多半都是老哥你屬下人管的,如何就這般倏忽,眼皮子底下讓人鑽了空子去?聖上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前邊南征的氣還沒有消,這裏又發出這等事來,必定更要龍顏大怒的了,老弟我也在這裏奉勸老哥兒一句,這日早朝,小心為上,好自為之才好!”
李玉便知道他指的是昨日裏失囚的一樁案子,便也點頭笑道:“彼此,彼此!大兵敗績,都是得罪之臣,老兄也當保重才是。”靖南王聽了,知道是指先時南征之事了,也便一笑了之。兩人正說著,四麵裏“撲塔塔”一陣亂響,天上雨點亂紛紛砸將下來,先是以點下落,不一時便趕著趟兒,連成雨線,白茫茫一片,伴以雷電冰雹,頓成傾盆之勢。左右一幹宮裏的衛士遠遠見了他二人,急忙忙撐傘來接,兩人身後的親信也受雨勢所迫,這時也顧不得太多,等不得雨具,紛紛以袖袍遮掩,跨上白玉階,邁過驚世檻,步入了通明殿,進了朝堂,饒是如此,身上官服早都已濕了大半截了。
大殿之內,朝中各部各堂的文武大臣都已來齊了,一簇簇的在那裏議論紛紛。一時見這兩位王爺入殿,百官都眼望門口,低眉順目,不再作聲。那靖南王才一進門,便一跺腳,笑道:“好大雨勢!”便有人應和道:“好大雨勢,好大雨勢!”李玉也道:“風勢好猛。”也有人應和道:“風勢果然猛烈。”說罷都嗬嗬而笑。眾官依序在朝堂內站定,等待那聖上臨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