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卻就靠到雲裳旁邊去,扭頭向她笑道:“剛才是我語失了,妹妹不要見怪才是。”雲裳一聽,哭的更甚,且道:“姐姐這等人物,怎就說話也不思量思量,剛才那等話可也是能隨口說的麼?妹妹我這等年紀,那等出閣之事便是想也未曾想過的。”
碧月臉兒一紅,低頭笑道:“妹妹也別怨我,想姐姐我豈是那等輕薄的人物?剛才見了妹妹喜歡還來不及,總不能存了那等壞心思來取笑。前前後後也隻不過輕信了一個人的話罷了。”
雲裳便問:“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倒要說清楚。”
碧月輕歎一聲,眼望關曉白,便將在林中他說的話盡都告訴給雲裳,且笑道:“妹妹可聽得仔細了,這等多情的種兒卻說有意於妹妹你了,還說是早已得到令尊的應允,即刻就要娶你過門呢。”
雲裳一聽,先把臉緋紅了,隨即咬著手帕子哧哧笑個不絕,隻道一聲:“蠢材,蠢材!說這話也不思量思量,口無罩遮的,怎像他這樣一個身份的人該說的!”
碧月萬不曾料到她笑得這樣歡喜,便問道:“怎的了?聽到有人要迎娶你過門便笑成這樣?”
雲裳依舊笑個不停,且道:“妹妹我隻是想,他這話裏卻也有一半是真的。當初他家老門主在世之時,我爹爹卻是有意要將我許配給他,也是親上加親的意思。可是當初我兩個也都是有脾氣的,一個不肯娶,一個不肯嫁,兩邊老人家都急的不行,那裏容我們不許?最終被逼的沒了法子,他便說終生不娶,我便說終生不嫁,當時鬧的跟什麼似的!兩邊老人家見我們倆都打定了心思,不肯隨他們的意,一時也都沒了法子,便把這親事擱下了,最終也沒的辦成。以後他三絕門並我們衛家莊裏但凡知道的人,都把這事當成笑話來說。如今可好,他自己也不害羞,倒也跟著說起來了,可不笑死人麼?”
碧月聽了,隨著笑一陣,然而心下一動,便道:“果然可笑的緊呢,妹妹你說這話卻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雲裳眼中亮光一閃,笑道:“姐姐是問當初我和他據婚的事麼?那卻是三四年前,他剛從靈虛山回來時的事了——”說到這裏她就住了口,似乎還有話,隻是欲說還休。
碧月看她滿目含春,眼中亮晶晶的,不禁老大憐惜之情,笑問道:“你們兩個卻也有趣,都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當時若是果然成了,倒也是天設的姻緣,怎又一個發誓不娶,另一個寧死不嫁呢?”
雲裳又笑,麵上卻潮紅起來,不覺眼望碧月一陣,笑道:“姐姐若問他為何不娶,卻也有因,此事一過,他卻備了八抬大轎,聚集起迎親隊伍,浩浩蕩蕩過江北上,到寶雕宮迎娶姐姐去了。若說妹妹當初為何不嫁,——如若知道那人心裏本就沒你,又明知這婚事他會斷然相拒,那又何必去自討沒趣呢?”他說這話時嗓音發顫,眼望著別處,嘴角不自然的露出一抹笑來。陽光跳躍在她的臉上,晶晶然閃動著銀色的光亮。
碧月聽了,一下裏沉思。暗道:“是我錯了!怪不得剛才我提起她和曉白的婚事,竟惹起她那麼大的怒氣來,想那本來就是人家的傷心痛苦之處,我卻不識趣,又去戳一下!可是罪過大了!”想到這裏,老大歉疚之情,默默然不敢則聲。
半晌,那雲裳卻又歡喜道:“可不知怎的了,今天本來和姐姐初逢,卻談起這等事來了!——這些話若擱在平日裏,妹妹我也懶得向別人去講,不知為何,今天卻和姐姐親近,一時竟說了這麼多,真真笑死人呢!”碧月聽她說話,心中卻亂作一團,低頭一笑,牽住雲裳的手說不出話來。
那關曉白也是識趣的,見她兩人在這湖邊說話,他就離得遠遠的,向那邊綠樹陰石凳上坐了。等了這許多時候,見她二人這時歡聲笑語的,便知道是雨過天晴了,就走上前來笑道:“你兩個行事也讓人難猜的很呢!本來不曾相識的,初次見麵怎又有這許多話來聊?卻像是親姊妹久別重逢的一般,滿腹的牢騷話呢。”
又見那雲裳隻仰著臉望他,曉白便拿手向她額頭上一戳,笑道:“怎麼了,卻又這般癡癡的了!”碧月冷冷道:“你還好意思來麼?隻為了你,生出多少事來!”曉白知道她話裏意思,沒好意思上來,搔首而歎。雲裳卻就笑道:“我們正談著你,你卻就自己來了。”曉白道:“說來!談我什麼了?”雲裳笑道:“不說,不說!讓你猜去!”曉白拿眼直勾勾看了她好一會子。見她眼睛潮潤潤的,知道又是哭過一陣的了,仍是拿手指著她笑道:“偏偏又是你最會鬧鬼!”
一時間卻見一雙丫鬟急急忙忙的趕過來,向曉白見過禮,又向那雲裳道:“大小姐,可讓人找的苦,原來在這裏!老爺說有事要讓小姐過去呢,已經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