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當年發生的種種事情,羅裳對劉墨一直心存芥蒂,她的心中,始終記得劉墨在生死之際去救木顏而非自己的一幕,更記得多年之前,劉墨一聲不響,突然離開自己師父木顏、離開獨南苗寨的無情之舉。
正是因為那件事情,木顏就變了一個人……
然而劉墨一瞬間的眼神和表情讓羅裳也不禁心中一動,她隻在一瞬間便確定了,劉墨絕非木顏口中的無情之人。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會在木顏最需要他的時候離開呢?
不過沒等羅裳多想,劉墨已經衝到了自己身邊,問道:“是不是小顏出事了?”
羅裳這才回過神來,輕輕挑了下嘴角,冷笑一聲道:“你倒是很關心師父呢。”
聽到羅裳話裏有話的嘲諷,劉墨愣了一下,也是顧不得還口,焦急地望著羅裳的眼睛。
“好吧,師父是出了些事情,”羅裳抱住胳膊,也不再耍性子,“年初時候,苗寨來了一群人,帶頭的是個叫郭如山的古怪老人,說是要請師父出山,重振苗蠱雄風。師父說時代變遷,苗蠱如今隻求傳承不絕,不求發揚光大,拒絕了郭如山的邀請,然後郭如山一言不合,竟與師父動起手來。”
“哦?”劉墨忙問道,“小顏沒事吧?”
“哼,你難道不知道,十年之前,我師父就已經成為了苗疆各寨公認的第一高手嗎?”羅裳橫了劉墨一眼,“那郭如山的確是高手,相當高的高手,但是在師父麵前,還是差了幾分,終於不敵師父,敗走離開。”
“我知道,我知道……”劉墨點點頭,鬆了一口氣,甚至還不經意間露出一絲自豪的笑容。
“可是郭如山走後不久,大約過了兩三個月,他又回到了獨南苗寨,帶來了兩個人。”羅裳說著,眼中也凝重了起來,“兩人應該是主仆關係,是一名老者帶著一名女子。”
劉墨見羅裳表情有變,心知不妙,也不敢打斷,繼續聽羅裳說了下去……
那是一個初夏的午後,木顏如常自己做好了簡單的午飯,招呼自己的弟弟木喜和徒弟羅裳吃飯。
木顏、木喜的父母在十餘年前相繼病故,家裏隻剩下他們三人。
木喜之前與來獨南苗寨擔任導遊的一名叫李華的漢族女孩結了婚,二人自戀愛起就十分甜蜜,婚後更是如膠似漆般,很快便有了愛情的結晶。可是李華懷孕時候有一次外出,不幸遭遇車禍,導致孩子流產,而自己因此落下病根,沒過一年也鬱鬱而逝,隻留下木喜悲涼地守在空蕩蕩的家中。
木顏將一切看在眼中,自然很是心疼自己的弟弟,索性叫木喜到自己家中同住,也算是姐弟倆互相有個照應和陪伴。
說是“家”,木顏所住的其實是大蠱師的住所,也就是當年蚩婆婆煉製金蠶蠱的那座小樓。
親情是一種很奇妙很純粹的感情,木顏原本想為木喜化解心中的悲痛,才叫木喜與自己同住,可也因為木喜的到來,讓木顏本身漸漸變得開朗了許多。
在羅裳心中,木顏是師父,也像是母親,而木喜則像是自己的父親一般。
雖然這種比喻並不恰當,但是喪妻喪子的木喜將羅裳視為自己的女兒似的,無論生活上或者學業上,木喜都對羅裳十分用心,所以羅裳也對木顏、木喜姐弟相當尊敬愛戴。
這天中午,三人又坐在飯桌前,木喜還照例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香氣濃烈的玉米酒,準備開飯,遠處卻出現了三道陌生的身影。
木顏、木喜和羅裳都認識三道身影中矮胖的古怪老人是之前被木顏擊敗離開的郭如山,而郭如山身後的一男一女卻並不曾見過。
木顏放下剛剛拿起來的筷子,木喜已經站起身來,對著郭如山喝道:“郭老先生,之前我姐已經和您說的清楚,我們苗蠱不求揚名天下之類的虛名,您這次來,又要怎樣?”
郭如山又矮又胖,皮膚黝黑,此時咧開嘴一笑,對木顏說道:“木大蠱師,上次之事,是我這老東西不識時務了,實在抱歉,請您出山的事情,我也不會再說半句,今天冒昧,是因為我的這位朋友想向您請教一二,感受一下苗疆巫蠱的通天本領。”
自多年前被三屍蠱毀容之後,木顏便總是穿著一件淺灰色鬥篷,用大大的帽子遮住自己的麵龐,此時的她緩緩抬起臉來,卻仍舊將眼睛藏在鬥篷帽子的陰影之中,令人看不清她的眼神:“這位先生論本事,是遠高於我的,如果真的是請教,也是我向這位先生請教,對嗎?”
聽到木顏開門見山的回答,隨郭如山來到獨南苗寨的老者微微笑了,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輕抬起手來,身後穿著整齊筆挺西裝的高挑女子將一支雪茄送到老人指間中,然後劃著一根火柴,遞在老者手邊。
木顏此時站起身來,拍了拍羅裳的肩膀,走到老者麵前,雙手抱拳:“獨南苗寨,木顏。”
老者吸了一口雪茄,口鼻中飄出淺淺的煙霧:“常無心,請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