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覺得心中一陣疼痛,臉上卻笑了,他轉回身,望著姐姐一動不動的屍身,雙膝一軟,跪伏在地,泣不成聲……
他想起姐姐的音容笑貌,想起曾經許許多多的場景,恍惚中卻聽見姐姐的聲音。
姐姐的聲音?
他忽然起身,瞪大雙眼,神經質地盯著姐姐的屍身,是的,此時此刻繚繞在他耳邊的,真的是姐姐的聲音。
“還我女兒……還我女兒……”
他的心中一寒,腦海中更是閃出一種可怕的猜測,頓時彈起身來,轉過去緊緊盯住姐夫,問道:“我姐姐……的女兒呢?”
雖然姐夫一家人出身山村,並不熟悉普通話,但是這句話明顯被他們聽得明白,因為他分明在他們眼中看到驚愕和慌亂。
所以他更加確定了幾分,猛地抓住姐夫的衣領咄咄而問:“我的姐姐應該生了一個女兒的,是不是?”
“你幹嘛?!”他的父母見到他這般表現,驚呼著衝了過來將他拉開,“那是你姐夫!”
他嘶吼著想要掙開父母的拉扯,卻終究放棄了掙紮,因為就在他被攔住的時候,姐夫一家人已經離開了殯儀館。
姐姐被火化了。
那焚燒屍身產生的可怕的煙氣仿佛引入他的胸肺之中,無論怎樣都不肯散去。
他躺在黑夜中,輾轉難眠,抱在懷中的那隻口琴冰冷的像是姐姐的手指,最終被送入熾烈火焰中的手指。
淚水浸濕了枕頭,他的腦海中回想起姐姐的笑容和香氣,更想起殯儀館中,姐姐的聲音說起的女兒。
他忽然感到脊梁骨有一陣寒風穿過,便猛坐起身,鍾表的滴答聲此時顯得異常遙遠起來。
似乎有的聲音。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赤著腳走到臥室門邊,將耳朵貼在門縫上。
在深夜的靜謐中,他聽到了父母的談話,如同聽到了一片片此起彼伏的驚雷,直震得他耳鳴頭昏起來。
原來,他的父母為了讓他有足夠的學費,供他光宗耀祖,將姐姐賣到了西南地區某山村中的單身漢家,這單身漢也就是他的姐夫。姐姐為了他,為了家庭,委屈求全,出嫁後忍辱負重,不僅操持家務,還要做許多從沒有做過的農活,而且在出嫁後兩個月,姐姐就懷了身孕。
姐夫家本指望買來個媳婦能夠生出個兒子傳宗接代,不料姐姐竟沒能如願,生出了一個女兒。
姐夫家本就算不上富裕,又花錢買了姐姐,此時姐姐生出女兒,怎麼能不讓姐夫家憤怒失望,何況,他們也不會有錢去養一個女孩子。
所以趁著姐姐方才生產,臥床靜養時候,姐夫一家商量後,竟將姐姐的女兒偷出繈褓,毫無人性地溺死後埋屍山野之中。
幾天沒有見到女兒,作為母親的姐姐終於質問起姐夫,而姐夫也並不隱瞞,更是毫無愧色地指責說是因為姐姐的肚子不爭氣才害得他們家溺死了一個嬰孩。
得知真相的姐姐幾乎崩潰了,懷胎十月,骨肉親情,她怎麼也不能接受是自己的丈夫一家人親手殺害了自己的女兒。
可是姐姐終究是堅強的,她強忍心中的悲痛,提出要將一切事情通知警方,以求為自己枉死的女兒討個說法。
她的腦海中,再沒有丈夫、沒有公婆,她所見所識的,隻是一群愚昧、殘忍的牲畜。
她要讓這群牲畜受到懲罰。
然而他聽到父母說,姐姐大概是產後調養不佳,又急火攻心,竟然突發急病,搶救未果,撒手人寰。
聽到此處,他的眼前似乎看得到姐姐無助地躺在那破敗不堪的床上,一雙幹澀空洞的眼睛毫無目的地盯著房頂,她在等著死去,還是在等著複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