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子抄起酒杯,吱兒的一聲一口喝幹:“痛快,到底是老弟兄。”
白識荊用手指頭輕輕敲了下桌子:“說吧,什麼事?”
把子張了張嘴,忽然覺得有點兒難為情,因為把子發現自己的這點兒事真的不太好說,於是他從兜裏慢慢摸出一盒紅錫包(指哈德門香煙。),又掏出了打火機,慢慢的給自己點燃:“眼下這點兒事還真的不太好說!”
把子想的事情還真的是不太好說出口:他已經抓住了刀子的把柄,即便這一次不能把刀子置於死地或者從老刀把子一腳踢出去,最起碼也能把刀子從現在的位置狠狠地壓下去,而且很有可能是一壓到底。如果能順利的把白識荊拉回老刀把子,把子在老刀把子的地位就會變得不可動搖,這樣一來,他的兒女就有可能會進入老刀把子,但是這樣的事情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從什麼地方開口。
白識荊並沒有催問把子,他一邊慢條斯理的吃著一邊暗自猜測把子的用意。
白識荊有自己的心事:當年如果不是老爺子一味堅持要把家業留給徐寧,白識荊說什麼也不會離開老刀把子。這不是什麼能擺得上台麵的話,所以白識荊當年隻是以孩子還小,需要有人照顧為借口離開的老刀把子,如今自己的孩子們已經長大了,他們既不是什麼靠讀書出人頭地的材料,又不是能夠接續自己衣缽的材料,而且白識荊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們去當那些替人賣命的丘八,現如今能夠找得到最好的退路就是重新回到老刀把子。
九狐幫爛,老刀把子也爛,可是九狐幫比老刀把子更爛。
人不可能總在江湖上孤零零飄著,人必須要有自己落腳的地方。白識荊在離開老刀把子兩年以後不得不把腳踩進九狐幫那塊隻要讓白識荊提鼻子一聞就覺得既騷哄哄又臭乎乎的地方。禿狐狸、癩狐狸、銀狐狸、紅狐狸、鬼狐狸、飛狐狸這些整天明爭暗鬥勾心鬥角追名逐利爭風吃醋的狐狸們已經讓白識荊感覺到很煩,可是九狐幫裏麵還有一條狐狸,狐狸精,那是個能下崽的母狐狸,她不僅和其他狐狸們勾三搭四,而且眼睛一直偷偷瞄著老狐狸屁股底下的那張“寶座”。老刀把子的內部也有爭鬥,可是對一直和老刀把子沒斷了聯係的白識荊來說,那裏更像是世外桃源,最起碼他不用一邊為了維持弟兄們的生計而去偷墳盜墓一邊在老狐狸的催促下去繼續編製那張他既看不到邊際也摸不到深淺的網。
人活在世上,有啥也不要有病,缺啥也不要缺錢。白識荊這一次做了一個讓他現在想起來還是一個勁兒後怕的大買賣:他帶著自己的那幫子弟兄把一大批珍寶從兄弟會或者是黑龍會手裏劫奪了下來,那可是孫大麻子孫殿英當初從乾隆帝的裕陵和慈禧陵盜掘出來運往上海途中遺失的寶貝。人人都渴望自己的錢越多越好,可是一旦有一天真正擁有了一大筆,多到可以買下一座中小城市的錢的時候,人們就開始害怕,甚至可以說是恐懼。錢有千千萬,命卻隻有一條,沒有命,再多的錢也隻是虛無。白識荊很清楚,自己做的這件事早早晚晚會被張揚出去,也可能隻是在江湖上透露了一點點兒消息,那些嗜錢如命的人就會像蒼蠅見了血一樣蜂擁而至,到時候九狐幫絕不會伸出手來拉他們這幫弟兄,相反,為了錢,那些狐狸也會撲上來撕咬他們,哪怕隻是為了得到一小塊肉。白識荊知道,九狐幫並不像老刀把子那麼等級森嚴,老狐狸也從不像老刀把子三位那樣各司其職,他就是為了那些所謂的消息而活,為了得到消息,老狐狸不會管自己的那些弟兄們的死活,可是他拿出來的錢往往會比其他狐狸們付出的要少得多,為了生計,其他狐狸們有時甚至會去找那些放印子錢的人去貸高利貸。原因很簡單,又要好又要巧,又要驢子不吃草,哪一條狐狸要是不聽話,老狐狸會毫不猶豫的把他的命像丟根骨頭那樣丟出去。白識荊也喜歡錢,但是他更喜歡自己的命,想要安安心心的花這些錢隻有找一個靠山,背靠大樹好乘涼,隻有像老刀把子這樣的地方才能讓白識荊安心。